一觉醒来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熊少带着我到处晃悠。这可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专科院校,朝九晚五,待遇凑合,一到夏天,到处若隐若现,路边的树都吊带儿的。当初他妈一朋友介绍我俩面试,他在校办公室谋了份差,我则婉言谢绝了。“这点像你爸!”我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是赞许还是回味。
“这么多女的,没遭你毒手的恐怕只剩男生宿舍那些了吧……”傍晚,我蹲在校园里的长凳上感慨。
“请不要用这种语气中伤一位湖南教育系统未来的中流砥柱!”他翘起二郎腿,一边哼着《飞得更高》。
我跳下凳子,环顾了下四周:“你连住男生宿舍的那票都没放过?”
“放你大爷!”他笑着扑过来。丫打小就喜欢掐人家脖子,跟人家打架被砸了一酒瓶还死勒着不放。眼瞅着那厮口吐白沫面色紫青,吓得我连抓带咬拽开他的手。后来在网上遇一高人传道,从此他再也不敢用两只手掐我了——如果命运勒住你的喉咙,你就狠狠的扯他小弟弟。
走的时候我拎了一袋子鸭器官,他说没啥好买的。问我回不回来过年,我说不知道。我说想攒点钱给咱老娘们儿买两件貂皮大衣,然后娶个媳妇儿生个娃,他笑着摇头不语。
刚进办公室,正撞上她出来复印文件。我应了一声,眼神像苍蝇一样四处找落脚点。她迟疑片刻,侧身走开。攥在手里的那袋鸭脖子却始终没敢往前递。下车之前多多少少有些期待,期待什么却讳莫如深。小时候放鞭炮,眼巴巴的攥着根香凑到跟前,就是不敢把手再伸过去点,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儿童期的心理健康问题需要大力关注啊!
晚饭后例行会议,金总扔下一句“这几天大家辛苦了,阿拉想干嘛干嘛去吧!”便遁去无踪,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不加班?靠,还让不让人活了!
咋办,长夜漫漫呐,总不能贴张狗皮膏药在桥头等着晶晶姑娘拿火舔我吧。工业区边上新开了家小酒吧,捧捧场,拉动下内需嘛。起初两个麦还推来让去,几瓶啤酒下肚后,话筒线都给扒拉出来好几次。正跟B超摇筛盅,一支话筒塞进我怀里。仰头一看,她拎着麦面若桃花的打着嗝儿。转过头,数了数她座边的啤酒瓶,我毫不迟疑的拿起话筒。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曲终,她指了指门外。一琢磨,地方是B超找的,酒水和零食是俊掏的腰包,另外几个不是醉得东倒西歪就是吐得稀里哗啦,怎么看也不像买单的主儿。于是,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酒后的晚风像只痒痒挠,挠得人酥酥麻麻的。她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高楼:“宿舍楼的天台你去过吗?”
我摇了摇头。
男女宿舍楼被这个天台连在了一起,随处可见户外广告牌的铁架子和从砖缝里探出头来的杂草。早说上头是通的呀,害我老偷偷瞅密码锁!
“为什么要躲着我?”
风大,吹的衣摆哗哗直响。
不知道是手抖还是风太大,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
“因为……”
她的眼神像极了呼伦贝尔草原上的狼。即便是风吹起长发掩住她的面庞。
“因为……”
酒劲抬着她步履蹒跚的挪向我。当我靠着墙退无可退时,灼热的雌性气息夹杂着急促的呼吸撕下了我最后一点矜持……
笨拙的盖住两片香唇,我反客为主,死死的挤压住她。
禽兽?拜托!我也是个正常的青春期男性好乏!
她稍做挣扎,手便无力的环上了我的脖颈……
“霏霏……”
“嗯?”
“下次别穿高跟鞋,踮着脚有点使不上力……”
“去死!”
“看看,你踩砖头上了。”
“切,怎么不说你自己矮?”
“那换个地方再试试!”
“你个流氓!”
我承认,我把在QQ那头唱歌的哥们儿忘了个一干二净,感情这个东西是不是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夜有点凉,飘起了小雨。一支香烟,两杯咖啡,三声笑语,幸福似乎就在我桌前的咖啡杯里……
年关将至,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上挂起了高高的大红灯笼。推开茶餐厅的门第一眼便是在灯笼下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女孩。个子高点儿的十来岁,手缩在袖子里,胳膊挽着一束玫瑰花,一个哈喇着鼻涕的四、五岁小童蜷缩在她身后。看到我们时,她的眼神只是木然的停留片刻,便落在正冻得直跺脚的小童身上。我向霏瑜点点头,一指对面,搓了搓手,走过马路。
“你妹妹?”我做了个鬼脸,俯身掏出纸巾正要擦去她脸上都快掉地上的鼻涕虫。
她一把将小童扯到身后,警惕的上下打量我。小孩从她被后露出脸来,笑嘻嘻的还了我个鬼脸。
我耸了耸肩,指了指她怀里的玫瑰花:“多少钱一朵?”
“五块!”
“你这还有多少朵?”
“十三……”她的口气柔和下来。
“给你六十块,这些全给我好吗?”我假装难为情的挠了挠了后脑勺。
她想了想,爽快的把花冲我一递,“好吧!”
“可以回家啰!”小童乐巅巅的从她身后跑出来。
我乐呵呵的转过头,霏瑜在马路对面指了指手机和身后的茶餐厅。
我打开手机一看:“带她们过来吧……”
的士上我盯着窗外一语不发,大红灯笼下的喜庆背后,是多少不为人知的悲凉。她拉过我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我回过头,眼里尽是她微微上翘的嘴角。后视镜里,13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在静悄悄的绽放……
她是个好女孩,因为她对宝宝很好。我如是想。
时钟敲过12下,沉沉的夜空被绚烂的烟花撕开了一道道口子。我曲着手指,数着重逢的日子,焦灼的像是圣诞夜里挂在壁炉上空荡荡的袜子。离别时的齿颊留香近得像在门后头,一推开门却刚刚离开。手机那头老妈数落着我生平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的不快,恨不能把我从电话里扯过去,狠狠甩上两嘴丫子。这卷筒纸一样长的年啊,啥时候才是个尽头……
早知道隆会送她来,我宁愿这个年永远定格在烟花绽放的那2.5秒……
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走进宿舍,脑浆炸成了糊糊。
哥们儿,别介,我帮你去酒店开间房成不……
“那就这样吧,当爱都曲终人散了……”
我缓过神,甩掉烟头:“走,喝酒去!”
“省省吧,你现在就是喝得尿血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B超倚着天台的护栏墙,指了指四楼被窗帘捂得严严实实的窗口。俊举起手中的啤酒,无奈的冲我摇了摇头。
眼眶忽然有点烫。
隆来后的第三天,吃开工饭,还是在客满堂。
“对不起,迟到了。”她若无其事的在我身边坐下。我回头看了看,隆没有来。散席,我已醉醺醺的打起了晃。B超和俊不动声色的架起我往回走,她保持着与我们三步之内的距离,始终没有上前一步。宿舍的大铁门门在身后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正掏出手机照明,新信息:
“对不起……”
“留着跟他说。”
“给我点时间……”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把掀开B超和俊的被子。
“要想人不知。”B超一脚踹来。
“除非己莫为!”俊一把扯过被子。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深更半夜叫我们去扛,丢不丢人呐你。”B超嘟嘟囔囔的翻了个身。
我一屁股拱进他俩的被窝,胳膊一使劲,杀猪般的嚎叫惊起一群正在安睡的麻雀,扑闪扑闪。
门吱呀一声开了。
回头一看,小邓呆呆的站在门口。
还是俊反应快,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三条小裤衩和六条毛茸茸的腿。
第二天,三贱客的称呼不胫而走。
“我不明白,”我吐掉口中的瓜子壳。“她来干嘛?”
B超:“还记得你跟霏瑜喝醉的那晚吗?”
我摇了摇头。
“我们接到霏瑜的电话出来找你们刚好碰到小邓。然后,你都知道了?”
我一愣。突然想起某天清早在公司旁边的小吃店吃早餐碰到小邓,她忘带钱包,我帮她付了账,仅此而已。
“小邓也不错啊。长得漂亮,又会关心人。”俊似乎来了兴致。
“我马上给她电话,今晚你们就好好在这聊聊,B超去我那边睡。”我掏出手机。
“嗯嗯。注意卫生,要是留了卫生纸什么的,回头我就切了你。”B超忙不迭的点头。
乘他俩掐作一团,我躲一旁偷着往酒瓶里弹烟灰。手机一震,掏出来一看,霏瑜发来的:“聊聊,老地方。”我拉开他们俩,把手机一递。B超手一挥:“走,俊,你拿DV我拿相机。你们自便,不用管我们啊。”
走上天台,她正靠着围墙眺望夜景。我咳嗽了一声:“走,换个地方。”
大半夜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她心不在焉的横过马路,我一把扯过她,一辆大卡车怒吼着擦身而过。手背一阵忽然钻心的疼,疼得我一缩。
“怎么了?”
“没事,刚跟B超他们闹,挂破了点皮。”我笑了笑。
她小心翼翼的攥起我的手,温热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吮吸着我伤口。一股电流像泄洪一般瞬间充斥了我全身每根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这一刻,我终于对《圣皮埃尔的寡妇》中的一句话有了切肤的认识:
似有若无的情愫,即便只是指尖相触,所带来的快感并不亚于床笫之欢……
良久,我慢吞吞的抽回手。
“他呢?”
“睡了。”
“别玩了,大姐。”
“你认为我只是在玩吗?”
“别告诉我你跟另一个男人睡一张床是为了考验我的承受能力?”
“我会跟他说清楚的。”夜风拂起她的长发。
我想我一定是中了毒,抑或被人下了蛊。兄弟姐妹几个争先恐后抢盘子舔的时候姥姥常说,娃娃就是得吃抢食才长得壮。这次不知道抢到手的是块香饽饽还是已经被人家舔得油光锃亮的空盘子……
“咋了?无精打采的。”我浑身一震。金总永远是一副标志型的笑脸,八颗牙齿熠熠生辉。我笑笑:“没事,有点累。”金总拍了拍我的肩,进了袁总的办公室。刚回过头,B超走过来:“蓝姐找你!”
蓝姐微微一笑:“坐。”
我点了点头。
“呐,我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嗯。”
“你喜欢霏瑜?”
“是。”
“她喜欢你吗?”
“这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问题?”
“臭小子,第二个。”
“我不知道。”
“你们开始多久了?”
“年前。”
“藏得够深的你。”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你小子说得倒轻巧。有人把这事捅到上头去了,说你们成天厮混,还经常夜不归宿。”
“什么?”我心头一紧。
“有没有这回事?”蓝姐给我倒了杯水。
我哼了一声,“就算是我们真的去开房,关上头什么事。男未婚女未嫁,管天管地,管得了老……管得了我脱裤子放屁!”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