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邦子已然敲起,小妹的屋子却始终不得安宁。
小妹蜷缩着身子,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抽泣着,唯一能靠近她的便是她身边的粉红少女系书包。
她这次考试数学只考了60分,一向以数学天才自居的父亲与望女成凤的母亲嫌她丢脸撇下她不管了。
身为大她4岁的哥哥,我也只能递给她一张又一张的纸,哄她说爸妈只是一时生气还是疼她的。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她的绝望的眼泪如同坍塌的大坝,嘶哑的声音依旧那么有力。
我的两眼很是木然,这样的大场面也不知该怎么收场。
“爸爸妈妈是最爱你的,这次考差了还有下次呢。”我儒雅的面孔小心地张望着她,唯恐事迟多变、天下大乱。
爸爸在门外偷听着,见屋里平静了些,便推开了门,一脸笑意,丝毫看不出起先的失望与愤怒。
“爸爸也不是怪你,关键是时候不对,现在初三了,150分的卷子,你打个60分连及格线都没上,你让爸爸妈妈怎么能不担心了。”爸爸一片冰心在玉壶,满脸的爱意与真诚。
“我都说了不想提这件事了。”小妹血口翻张,恨不得吞了爸爸来消气。
“宝,宝贝……”
爸爸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笑意全无,一场腥风血雨怕是又要降临在这小小的卧室了。
爸爸咽了一口水,眉毛皱成八字眉,“爸爸,爸爸进来是跟你道歉的,你怎么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爸爸。”
“尊重。”小妹傻傻笑着。
“你们给过我尊重吗?我就是你们的分数机器!”
小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像个失控的汽车到处乱窜,也像只疯狗失了心到处咬人。
也是,这个家何曾给过我们一丝温暖,弥漫的不过是爸爸妈妈的虚伪与冷漠,薄情与生疏。
我打心底里佩服妹妹,因为她把压在我心头十八年都未曾诉说的苦闷一并发泄了出去。
妈妈安安稳稳地坐在客厅沙发冷静反思,听了这话气丢了额头上的冰凉贴,向屋里杀来。
“李悦泽,谁让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你现在在训我们,你知道吗?”妈妈指着悦泽,眼里泠着泪花,瘦弱的身躯在暗淡的灯火下更显消瘦。
“你们训的还少吗?”
“每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就是关心我吗,你们这是虚伪!我告诉你们,我受够了!”
“干脆把我丢在垃圾堆里,不管不顾,当做垃圾算了。这样我也自由了。”
爸妈听了小妹这些气话,脸上的筋都抽搐了,怡然不动。
“你……”爸爸欲言又止。
“出去,请你们出去。”
在我的劝说下,妈妈拉着爸爸出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相拥而泣。
“这下你威风了,高兴了是吧!”
“这里原没有我说话的地,可你是我妹妹,我不得不劝你几句。”
“你现在都把握不住,你把握住的未来吗?爸爸妈妈是有错,那是他们的教育方式不对,可你没,难道你没有错吗?你得反思一下你自己。爸爸妈妈为什么骂你,现在疫情肆虐,武汉都封城了,居家学习本就效率低,你还背着我们网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我们只是没有跟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
小妹早恋的事我与爸妈早就从她同学那偷偷打听到了,并且刚刚分手不久,照顾她的面子里子爸妈这才没提。
我也是孩子,我明白每一个人都需要空间,一点自己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要是逼的太紧了,总有一天会爆发。小妹就是这样,她爆发了,看着很霸气,可有这样的孩子,爸爸妈妈也很累。
客厅的灯光很暗,暗到让人一眼以为是黑夜。
母亲眼里进了沙子,用手揉着。
“不自由?什么叫做自由?父母为你整天提心吊胆知道吗?我们想让你自由,又怕你放纵自己,做了自己后悔的事来,你哭你以为自己在哭,你在流泪我们心里滴血知道吗?”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打趣着母亲,一手挽住了落泪的母亲。
年迈的母亲瘫倒在父亲温暖的的怀抱里,灯光一闪一闪的。
“哥,你听见音乐声了?”她瘦成骨头的头伸出了窗户,想寻觅那本就虚无的音乐。
我不愿也不忍在此时敲醒她的幻觉,便道:“空灵美妙,令人动容。”
“只是这音乐,真让人太难受了。”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又那么的认真。
青春、第一次懵懂的爱慕、再也回不去的校园时光,不论当时怎样,错过了,真的没办法。
压抑的难受,喘不过气。不过,无论如何,都还要过下去。时针和分针终会有重合的时候,但却不再是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