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这日,在江南一带但凡与赵苏晨有过交情的人纷纷受邀来到了赵家庄,其中,真心道贺的有之,围观看戏的也有之,但不管是哪种人,他们都有着同一个疑虑,那就是——赵苏晨为什么会娶一个弃妇?而这个弃妇还曾是刑家的当家人。
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关系,的确是引人遐思。
此时,赵家大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趁着主人家还未露面,大伙儿便围在一起说起话来。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道:“嗳,你们听说了没有,赵老板娶的这位夫人,原是刑家的当家人,这两家曾是死对头,哪成想突发变故,刑家衰落了,这刑夫人却成了赵夫人,你们说有不有趣?”
跟他一起同来的人推了他一把,在他耳旁道:“今日是人家大婚,你少说两句,得罪了赵老板,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那小胡子却满不在乎的道:“我这是言论自由,再说了,事实就是这样,还怕人说?”
周旁有几个前来围观看戏的连忙上前附和,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还低声道:“不知你们还听说了没有?这赵夫人尚未成为刑夫人之前,就已经与赵老板相识了,不然也不会私下里串通,害得刑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衰落了……”
人群中立即发出一声哗然,之后各种言论不断,有虚有实,捕风捉影,越说越起劲。直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那些人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稚若孩童的脸,当下没放在心上,离得最近的人甚至还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小孩一边玩去……”
只是这一推却愣住了,因为根本就推不动,那人心下一骇,等发觉不对劲时,一只手已经被对方钳制住,直疼得他眼泪汪汪。
祈蒙冷冷的扫视面前的几个人,道:“既然没说够,那就滚出去说。”他话音刚落,就立即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不等他们反抗,就将其一一拖走了。
一旁的人见了这场面,心下均在想,不知这小孩模样的人是谁?武功这么高,应该大有来历,何以会在此巡视。看来赵苏晨这个人是得罪不起的。
于是想要趁机拍马屁的人开始出声了。
“咦,怎么还不见赵老板出来会客?我等大老远来道贺送礼,他可不能因为美娇妻而怠慢了我们啊!”
“那你就不知道了,赵老板这位夫人,可是咱们江南一带有名的奇女子,不仅容貌美似天仙,更兼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也无怪咱们赵老板会‘爱美人而不爱江山’呢。”
“嗳,你还别说,这赵夫人不仅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在经商方面更是不让须眉,你们可去过正福街的第一家店铺。那生意好得没话说,你们不知道吧?那店铺的主人就是赵夫人……”
祈蒙冷脸听了几句,转身出了正厅,通向了一旁内阁。此时赵苏晨就在里面,见是他进来了,便道:“来了?府上一切是否正常?可有异样。”
祈蒙没好气的道:“你请的那些个客人,就没一个正常的,要么信口胡言,要么阿谀奉承,哼……”
赵苏晨笑了笑,却问道:“刚刚听说你撵了几个走了,怎么?还不解气?”
“哼,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安能无恙走出赵家?”
“你可别乱来,今日可是我大婚的日子。”赵苏晨一面说着,一面注意着祈蒙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可也别忘了,今天也是你的好日子。”
祈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他冷冷的道:“他日若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着,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望着那倔强的背影,赵苏晨大声道:“这一点,你跟上官公子都大可放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说完,竟失声笑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林琬如也已经穿戴好凤冠霞帔在房间里等候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团粽子,开始有些后悔没在婚前也替自己置一身轻便些的礼服,那样的话也就不用这么受煎熬。
小瓷见她不停的动来动去,于是十分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琬如苦着脸道:“为什么赵苏晨还不过来,我都要被压垮了。”
“赵老板应该去前厅会客了,等吉时到了,自然是要过来的。”小瓷抿着嘴一笑,又道:“小姐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好看极了,一会儿赵老板见了你,肯定是要神魂颠倒的。”
林琬如白了她一眼,道:“我现在是明白那句‘欲戴皇冠,必承其’的道理了。”
“那是什么意思?”小瓷又犯了好奇。
“意思就是——”林琬如想出了一个最直白的解释,“就是你想好看,必须要付出代价。”
“那倒也是。”小瓷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听见门外传来动静,才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盖上了红盖头。
赵苏晨在门外敲了敲门,问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小瓷一听是赵苏晨,连忙欣喜上前打开门,然后盈盈一拜,“姑爷好。”
由于,林琬如是嫁出去的女儿,考虑到林家的因素而把出嫁的地点放在了赵家,这样一来,又方便又快捷,倒十分合林琬如的意。
赵苏晨朝小瓷点了点头,然后望向里头,只见一身红嫁衣的林琬如正端坐在床边,两手交叉在前,样子说不出的娇俏可爱。于是,他故意清咳了一声,走到林琬如跟前,道:“娘子,吉时要到了,快随为夫拜堂去吧。”
林琬如一听这话,脸上便红了,所幸盖头遮住了脸,什么也瞧不见。她羞答答的伸出一只手,任由他握住,然后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来。
两人执手走出房门后,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了大厅。一路上,林琬如的心突突跳个不停,太过紧张,浑身上下都像是软绵绵的,赵苏晨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直惹得身旁一片艳羡。
林琬如惊呼了一声,连忙道:“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赵苏晨丝毫不介意,又将她抱得更紧,并小声在她耳旁道:“别出声,到大厅了。”
林琬如又是一惊,尚未反应过来,两旁的道贺声便充斥了她的耳朵。她的脸更红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人,但那种令人压抑的氛围她却能感受到,于是,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别紧张。”赵苏晨一边笑着应对四方,一边小声在她耳边道了一句。
林琬如暗骂自己没出息,怎么着她也是二婚,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怎么这会儿被赵苏晨抱在怀里,就变得这么娇软可欺了呢?她越想越不服气,于是轻轻的在赵苏晨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以示抗议。
而此时,赵苏晨也已经走到了大厅中间,于是将林琬如放了下来,再次执起她的手。周旁的人见状都十分识趣的噤了声,只听赵苏晨道:“今日乃是我赵某人大喜之日,在座诸位能够到场见证,我自是欢迎之至。我身旁的这位,便是我将过门的妻子,也曾是邢家的当家人——林琬如。或许有人觉得,我夫妇二人结合乃是一桩笑谈,但我不管这些是非,我要说的,就是从今往后,她林琬如就是我赵苏晨的夫人,赵家庄的女主人。”
此话一出,自是赢来一阵热烈的掌声,林琬如的眼眶却是一瞬间的湿润了,她用力握了握赵苏晨的手,想让他知道,而他十分默契得反握了握她的手。
“有流言说,我赵家与邢家曾是死对头,邢家的衰落,就是我与林琬如串合所致。那么我现在就让你们知道,我赵家人与邢家人的具体关系又是如何。”赵苏晨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又走进一对新人,他们一个穿着改良版的红锦缎琵琶领束腰长裙,一个穿着白衣白裤外罩一件黑色小短衫,正是邢家的二小姐邢玉书与教书先生伯子幕。
在场的人,有人曾参加过他二人之前的婚礼,此时见他们仍旧一身新装出现在这儿,都愣住了,而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也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今日不仅是我与林小姐成亲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玉书小姐与伯先生的大喜日子,我们之所以选择在同日,是我夫人的意思。她想弥补当日在邢府的遗憾,也想完成那场未完成婚礼。相信此刻,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们与邢家人的关系究竟如何了吧?”
赵苏晨一点点的用自己的方式去正视迎合那些流言,为的只是不让林琬如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同时,他也要让所有人知道,林琬如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她以前是谁,但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夫人。
这样高调的举动自是消除了许多胡言乱语,但是,在角落,却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琬如,仿佛在盯着一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