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阿姨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停放的湖蓝色自行车,进去客厅静悄悄的没见着人,上二楼敲开最靠西边的房门。
一开门就看到蒋秋水奋力的趴在书桌上,头快埋没在一堆试卷里。
蒋秋水的整个暑期用邵阿姨的话讲,一个多月了,都没干一件正经事,有时候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要么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那音乐声开的要把房顶轰出个洞来。
一开门就感受到一阵冷气扑面卷来,不由得打了个颤栗。
邵阿姨是蒋秋水妈妈那边的亲系,一口的南方音,吴侬软语的听起来特别温柔,咿呀的喊了起来“阿水呀,你空调开这么低,是要生病了呀,这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呀,什么腰痛呀老寒腿呀这些毛病都找上来了呀”
蒋秋水听到这每天一次的唠叨,早已习惯。
“阿嚒,我写作业,凉一点好呀,我得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做出来题,不然,我这脑子一热,就啥玩意都不会写了”
蒋秋水边打趣一边手都没停下来,听到背后滴滴两声,不看也知道温度被调高了。
“你就会瞎说,开这么足的冷气,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身体受不住的呀,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说什么玩意啊,要注意的奥”邵阿姨又把她房间的窗帘拉开,关了台灯,絮絮叨叨的做完手边看得见的活。
“你爸爸给你打电话了没?估计再过一周就要回家了”
蒋秋水小声的哼了一下,略带不满“蒋总出门还会记得咱们这一老一小?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爱回不回,我才不管”
邵阿姨知道她每次都这样说,每次她爸爸一回来,就像燕子似的往人身上飞,哪还有现在死鸭子嘴硬的劲。“你呀你,要是想他了,就先给他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你爸爸工作忙起来哪还有时间惦记别的,别总一天到晚的跑出去玩”
蒋秋水甩了甩发酸的手指,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手心里握出的汗“我才不想呢”
说出这话时样子酷酷的,像个别扭的孩子。
“知道啦,你不想,你一点也不想的对吧”邵阿姨从小就带蒋秋水,深知她这嘴硬心软的性子。
“阿水,你晚饭想次什么呀”
蒋秋水对吃的不怎么挑,但吃什么也都吃不多,所以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姑娘都清瘦了些许,穿着校服都是肥肥大大的,但是就这样一个看起来瘦弱的丫头片子,顶着一头天生的自然卷,又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邵阿姨都不敢想她是怎么能在学校横着走的。有次老师打电话说她在学校和人打架,邵阿姨第一反应就是我家阿水被欺负了呀。
“都行”
“那做你喜欢的鸡丝小馄饨、今天我正好去超市买了点馄炖皮回来,做起来也方便”
“阿嚒,好滴呀”蒋秋水学着邵阿姨黏黏的口音,惹得她老人家笑的合不拢嘴。
邵阿姨忙活了一圈,把被子叠整齐收拾妥当,转身下楼张罗晚饭。
两个人的晚餐,做起来也是相当省事,调好肉馅,用现成的馄饨皮一裹,邵阿姨麻利的两手一叠一按,一个陷满皮薄的馄饨就成了。调好汤汁,多加了些鸡丝,香菜,末了又撒上切碎的细香葱丝,色味俱佳,令人垂涎欲滴。
邵阿姨走到楼梯口,仰着头喊了一声“阿水,次饭啦”
邵阿姨年纪大了,虽然跟着蒋秋水妈妈来到北方住了这么多年,有些口音也是难改。
跟着秋水妈妈来这生活了这么久,也多亏她爸爸把自己当长辈奉养着,邵阿姨虽然来蒋家做阿姨,却也过了大半辈子衣食无忧的日子。自己又一辈子无儿孙,早就把这臭丫头,当心尖尖疼着哄着。看着从小时候的囡囡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邵阿姨内心深处是骄傲满足的,没有辜负秋水妈妈的遗愿,一手给她带大了女儿。
邵阿姨看着蒋秋水吃的狼吞虎咽的,就知道自己出去后她中午又没吃饭。
“阿水呀,下次我再出去你自己要把饭热热吃,这样饿肚子以后对胃不好的”
“阿嚒,我中午睡着了嘛,都饿过时间胃都没感觉了,嘿嘿”蒋秋水满足的喝了口汤,汤汁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暖呼呼的,感觉胃又活了过来。
“对了阿嚒,我上次说的是几号去学校报道?”
“等下我去看看日历,我在上面记着呢”
邵阿姨从口袋里掏出包了一层手绢的老花镜,进屋去看,日历上的八月被圈了好几个圈,有蒋秋水开学的日子,还有她爸爸回家的日子,邵阿姨带着老花镜又微眯着眼,手指划到最后一个红圈,深深叹了口气出了房门。
“几号?”
“8月23号开学,我之前还听你说过几句,说高二老师要补课会提前开学的”
蒋秋水吃了肚儿圆,依靠着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哎呀.悲催了,还有一周就开学了”
“作业写完了吗?”
蒋秋水耷拉着脑袋犯愁“没呢,差了很多”
邵阿姨轻拍了下她脑袋“你呀你,让你一天到晚的出去乱跑,再开学都高二了,还不上心学习,等你爸爸回来了让他好好跟你谈谈”
“他说的那一套,我听的都能背下来了”
蒋秋水站起来学着老蒋的语气,指手画脚的比划着“阿水,你现在的第一目标是要搞学习,学习是你当务之急,等到考上了大学你就取得了胜利,到时候你想干嘛就干嘛,爸爸绝对不干预!”
干预两个字说完,蒋秋水利索的在空中挥了下手,然后把手背后。把老蒋的经典手势学了十足,逗得邵阿姨乐的不行。
这一老一少吃饭完,蒋秋水陪着阿嚒听了会戏曲,说是陪着,其实是邵阿姨坐在躺椅里听戏,蒋秋水坐在另一个躺椅里玩王者游戏。两个人就这样互相陪伴着生活了十多年,日子过的倒也舒心。
游戏一局结束的时候,蒋秋水零星的听到隔壁还有人在说话,像是隔壁搬来的那家人还没忙完。
“阿嚒,叶阿姨家搬走啦?”
邵阿姨闭着眼假寐“说是你小叶阿姨工作调到了外地,隔壁房子空了一段时间了,估计前几天卖出去了吧,今天这来来回回的正忙着搬呢,我前几天在门口还看到这新邻居了呢”
“恩?”
蒋秋水没抬头,游戏开始了新的一局。
“高个子的一女的,看年龄是不小了,长得还挺有气质,讲起话来还蛮挺客气的”
“恩”
邵阿姨见她又玩起了游戏,也不再说,闭上眼摇晃了两下跟着哼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