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继续问:“那你们为什么要弄出一张假照片?为什么还要弄出一个所谓的老袁奶奶来骗我?你们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来找我?”
过了一会儿,白晶晶才吞吞吐吐地说:“她不同意我们做这件事。”
“哦,是吗?”朱能淡淡地应付了一句,又问:“你奶奶怎么住在这里?”
白晶晶说:“这里才是她的家。”
“我听说……你奶奶以前住在那个村子里。”
白晶晶忽然把车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朱能,说:“她在村子里等你爷爷。”看朱能愣住了,她又说:“她说,你爷爷一定会回去找她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搬走。几年前,得知你爷爷去世以后,她才离开。”
朱能的眼里闪过一丝疑问的光,他淡淡地说:“村子里的老人不是知道我爷爷的去向吗?你奶奶为什么不去找他?”
白晶晶的脸色和语气,都一下冷冰冰了:“你爷爷说过,一定会回去找我奶奶的。为了这句话,我奶奶等了大半辈子,直到你爷爷去世。”
这个理由让朱能无话可说了。
白晶晶又发动了吉普车,继续朝前开。她没有再回头,专心致志地朝远方行驶着,朱能只看到她一头黑发。
“袁天刚和你们是什么关系?”朱能问。
停了一下,白晶晶才说:“他帮我们说了几句谎话。”
朱能试探着说:“最近,他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你说……许岚找牛传统杀我?”
白晶晶叹了口气,说:“一路上你也看见了,牛传统就跟在咱们后面。”
朱能下意识地朝后看了看。果然,有一辆出租车跟在他们后面,离得有些远,看不见车里人的相貌。“他好像并不怕被我们发现……”朱能喃喃地说。
白晶晶突然加快了车速,似乎想甩掉后面的出租车。
“算了吧,该来的你想躲也躲不掉。”朱能说。
听了这句话,白晶晶似乎抖了一下,过了很久她才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把我爷爷以前的事弄清楚,说不定能发现一点关于玄奘顶骨舍利的线索,等找到这东西以后交给许岚,再往后的事我还没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报警?”白晶晶小声地问。
朱能苦笑:“想过,可是警察被我吓坏了,他们以为我是死人。”
“死的是老袁。”白晶晶一字一字地说。
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怨毒的东西,朱能吓了一跳,他拿出一支烟,点上,使劲吸。
“你真的不知道玄奘顶骨舍利的下落?”
朱能吐出一口烟,说:“不知道。”
白晶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饱含深意。
这时候,吉普车开进了一个村子。所有的房子都是孤零零的,灰色的外墙斑斑驳驳,看不出一丝生气。天要黑了,外面没有人,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出来的奇怪肉香。
吉普车在一个大铁门面前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白晶晶说。
朱能长出了一口气,提着行李拉开车门走了下去。白晶晶也下了车,上前去敲门。没过多久,朱能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突然紧张起来。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老太太出现在门口。她满脸的寿斑,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眼神呆滞,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朱能看不出她和照片上的女人是不是一个人。
突然,她朝朱能怪怪地笑了一下。
朱能手里的行李掉在了地上。
5. 还刀
和朱能一样,牛传统对袁天刚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朱能?是因为那个女人给他的钱,还是她说的那句话?牛传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为了钱就去杀人的人,他没有那个胆量。是为了那个女人说的那句话?
可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不能让警察知道的事吗?
牛传统开始回忆——首先,他跟踪朱能,还想打断朱能的骨头。但是,这件事他并没有完成。还有,他在度假村用砖拍了一个像人又像猴子的东西,后来听度假村的保安说,那东西是猴子,拿砖拍猴子不是什么重罪吧?
那就是他拿了朱能三万多块钱的事,这个不能让警察知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明明已经死了的朱能怎么就复活了呢?
牛传统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就越害怕。最后,他到公共电话亭拨打了110——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讲。”
牛传统开门见山地说:“我是牛传统。”
“牛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牛传统说:“我没事,你们找我有事吗?”
对方显然是愣了一下才下意识地说:“没事。”
牛传统赶紧挂了电话,风风火火地跑开了。看来,丢了三万多块钱这件事朱能并没有报警,他一下就放心了。这时候,他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朱能为什么复活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围绕在他身边的又是什么人?他们要干什么?玄奘顶骨舍利是怎么回事?是谁要杀朱能?……
在牛传统心里,朱能越来越神秘,越来越可怕了。当初要打断朱能骨头的想法早已经从他心里消失了,更别说去杀朱能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弄些钱买辆二手车去卖肉。
可是,他已经收了那个女人三万块钱去杀朱能,如果反悔,她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牛传统顿时泄气了,朱能和那个女人他都得罪不起,自己该怎么办?
最后,他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要是能两边都不得罪还能弄到钱就好了,牛传统这样想。再看到朱能的时候,他的表情里先明显多了一些讨好的意思……
袁天刚拉了他一下,低声说:“你小心点儿,别让他们发现了。”
牛传统没理他。
上了火车,袁天刚和别人换了座位,他坐到了牛传统旁边,这让牛传统有些反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排斥袁天刚了,这个人的举动让牛传统感到惊怵。
火车上很嘈杂,牛传统感到有些压抑,他拿出手机,想打发一下时间。这时候,他发现手机上有两条未读短信,是那个女人发来的——
第一条:离朱能远点,别跟得太近。
第二条:你和谁在一起?
牛传统愣了一下。她怎么什么事都知道?难道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这样一想,他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冷。他试探着给她回了一条短信:要不你找别人做这件事吧?我不敢杀人……
过了很久,她回复了:这样吧,不用你杀朱能了,你替我送个东西给他身边的女人。我给你的那三万块钱就当是这件事的劳务费了,怎么样?
送个东西就能挣三万块钱?牛传统心动了,他回复:这件事没问题,东西在哪儿?
很快,那个女人又发来了一条短信:你先跟着朱能,到了地方以后我再联系你。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不是袁天刚?
牛传统瞥了身边的袁天刚一眼,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想了想,牛传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对,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袁天刚。
她问:袁天刚要干什么?
牛传统回复:好像是要找什么玄奘顶骨舍利。
过了很久,那个女人都没有回复。牛传统把手机收起来,扭过头看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他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牛传统发现身边的袁天刚不见了。这时,火车开始减速,广播里说火车要停留十五分钟。
牛传统看到站台上有很多卖东西的小贩,他想去买点东西吃。刚站起身,牛传统就看见袁天刚从车厢接头处走了过来,他脸色铁青。
“下车买点东西吃?”牛传统问。
袁天刚看了他一眼,脸色更难看了,沉吟片刻,他点了点头。下了车,牛传统买了两碗热稀饭和几个火烧,两个人站在那里,一边吹一边喝。
不经意间一扭头,牛传统看到了朱能,他举起手里的碗,试探着和朱能打了个招呼。朱能却一转身走了,根本就不搭理他。
牛传统的心情变得糟糕极了,再也没说一句话。
下火车以前,他又收到了那个女人发来的一条短信:跟着朱能,到了地方以后我再联系你。牛传统拦下一辆出租车,跟着朱能的吉普车朝城外驶去。一路上,他发现袁天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还不时发抖。
牛传统诧异极了。
出租车刚驶进一个村子,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下车,左拐,直走,看到黑色大门上去敲门,有人会安排你住下。
走了没多远,牛传统就看到了一个黑色大门,他上去敲了几下门。过了很久,门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穿着土蓝布衣服的老女人站在门口。她看了看牛传统和袁天刚,硬邦邦地说:“进来吧。”
走进大门,牛传统突然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他四下看了看,头发一下就竖了起来——角落里,一个黑漆漆的大木箱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
他又想起了自己被关在木箱时的感受,窒息、恐惧、黑暗、死气沉沉……
一个老头儿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脸很黑,很长,像驴一样。让牛传统感到害怕的是,老头儿的手里攥着一把锃亮的尖刀、滴着血的尖刀。他看了牛传统和袁天刚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
接着,牛传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抖了一下。
老女人把他们领进堂屋以后就走开了,牛传统四下打量着,屋子里黑糊糊的,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屋顶布满了蛛网,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陶缸,里面好像是泡菜,都已经长毛了。
牛传统坐在那里不敢动,看看袁天刚,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天黑了,黑暗笼罩着一切。
过了很久,老女人端着一个油灯走了进来。灯光昏昏黄黄的,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她把油灯放在桌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又过了很久,老女人又进来了。这一次,她端着一个很大的瓦盆,热气腾腾。她把瓦盆放到桌上以后,牛传统看到里面盛的是什么东西的肉,还有大块大块的萝卜。
“吃饭吧。”老女人说。
牛传统不敢动筷子,他觉得瓦盆里的肉怪怪的。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牛传统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是那个女人的短信:吃完饭以后有人会给你一个东西,你去送给朱能身边的女人,之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对了,野兔炖萝卜味道不错,记得多吃点。
牛传统目瞪口呆。
吃饭的时候,老女人一直站在旁边,像木头人一样。牛传统不时地朝小屋子看,里面悄无声息,那个老头儿走进去以后一直没出来。牛传统觉得他正躲在里面监视他,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拎着一把滴着血的尖刀冲出来……
这顿饭,牛传统吃得索然无味。袁天刚好像是饿了,他大口大口地嚼着野兔肉,满嘴流油。吃完饭,老女人收拾了桌子,端着瓦盆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从小屋子里出来了,他的手里拎着一把尖刀,一把滴着血的尖刀!
他一步一步地朝牛传统走来。
牛传统吓傻了。
终于,老头儿走到了他面前,举起了手里的尖刀,说:“把这个,送给她。”
牛传统由傻转愣。
“送给谁?”他问。
老头儿没说话。
突然,牛传统想起了那个女人的短信,他问:“送给和朱能在一起的女人?”
老头儿说:“杀野兔,没有刀,我借她的。”
替人送一把刀就能挣三万块钱?牛传统觉得这件事太简单了,他站起来,接过老头儿手里的尖刀,说:“我不认识路……”
“出了门,右拐,一直走,第七家就是。”老头儿慢吞吞地说。
深吸了一口气,牛传统出发了。
袁天刚一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到牛传统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不是太黑。村里似乎停电了,有几家点着蜡烛或者是油灯,灯光昏暗,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实。
一,二,三,四,五,六,七……
牛传统停下来,透过铁门往里看。屋子里有灯光,但是没有声音。观察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推了推门。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开了。
她在等他来还刀?
牛传统挺了挺胸,走进去,走到有灯光的屋子前,敲门。
屋子里传出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然后又恢复了平静。过了一会儿,门缓缓地开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她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只露出一个鼻尖。
牛传统愣了一下,举起了手里的尖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长头发的女人忽然尖叫起来,她的声音很大。牛传统吓了一跳,他把尖刀往她的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跑出院子,他长长地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