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朱能也注意到了,他蹲下来,用手指敲了敲脚踏板,空心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找来螺丝刀,撬开了脚踏板。
里面有几封信。
信封大都已经发黄,看起来是很多年前的信了。朱能看了一下邮戳,最早的一封信是1993年寄来的,最晚的一封是2002年的。朱能想了想,1993年似乎有个很奇怪的人来家里找过爷爷朱一鸣。
信是他寄来的?
朱能按照来信的先后顺序,认真地读了起来。
这些信都是那个人写给朱能父亲的,内容平淡无奇,大都是一些家常话。但是,信中有几处地方提到了茶壶。最后一封信中,对方说事情已办妥,让朱能父亲去一趟,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最后一封信是2002年寄来的,就在收到信后不久,朱能的父母出了车祸,双双去世。朱能呆了,难道父母是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出的车祸?对方要交给他父母的重要东西就是玄奘顶骨舍利?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白晶晶。
白晶晶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平静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
“去哪儿找?”朱能还没回过神来。
“信封上有对方的地址。”
朱能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那地方离他家很远,一千多里。想了想,他说:“我准备准备,过两天再说吧。”
“准备什么?”白晶晶问。
朱能的脸色和语气,都一下冷冰冰了:“我怕在路上出车祸,先把后事准备一下。”
白晶晶的脸色变了一下,显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尴尬,沉吟片刻她才说:“你父母的事……或许只是意外。”
“说不定我也会出意外。”朱能面无表情地说。
轻叹了一口气,白晶晶淡淡地说:“这样也好,我也得准备一下。”说完,她走进了卧室,再也没有出来。卧室里有一些轻微而奇怪的声音,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呆坐了一会儿,朱能感觉闷得慌,他走出家门,到街上转悠。
还不太晚,街上有很多人,他们的表情都很幸福。
不知不觉,朱能走进了一条胡同的深处。这里的路灯不太亮,昏昏暗暗的,能听见不知是谁家的电视机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苦笑了一下,他打算回去了。
刚一转身,朱能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影。最初,他以为是陌生的路人,眯着眼看了半天,那个黑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他。
他知道诡怪的事再次发生了。慢慢地,朱能走了上去。
他们面对面了。
4. 和解
如果让牛传统重新选择,他宁愿回到监狱里去。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就说那天晚上吧,他完成任务以后,往回走。风吹着他的额头,他感觉很凉爽。现在,他的头脑很清醒,反应也很灵敏。因为牛传统知道,他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他没有急着回去,在街上慢慢地走。
他的身边是一栋栋黑糊糊的房子,一扇扇紧闭的大门,门里死寂无声。
牛传统盼望着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是男是女无所谓。他或她站在门口,看着牛传统,很正常地笑一笑,聊几句家常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正常说话了。
然而,牛传统没见一个人出来。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空村。
推开院门,他立刻看见了老女人和老头儿,他们僵僵地站在院子中间,似乎是在等他。牛传统吓了一跳,然后走上去说:“刀……我给她送去了。”
老女人说:“早点睡吧。”
“明天我就回去了……”牛传统试探着说。
老女人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牛传统怔了一下,他们肯放他走?想了一下,他又试探着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我们送送你?”老女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牛传统心里一阵狂喜。
老女人说:“今天晚上,你睡这屋。”说完,她用手指了指。
牛传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一间低矮的小偏房,没有窗户,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他点点头走了过去。
屋子里挺黑,牛传统摸了摸门后,没有发现开关。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下,绿幽幽的光亮了起来。他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一张床和一个很大的木箱子。
木箱子里会不会藏着一个人?
牛传统不敢在这个屋子里睡了,他走到门口朝院子里看,老女人和老头儿还站在那里,像是两个木头人。他诧异了,赶紧退回来,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拉开门,朝外看。老女人和老头儿凭空消失了。这时候,袁天刚从对面的屋子里闪了出来,他缩手缩脚地朝角落跑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像是去厕所了。
“哎——”牛传统小声地喊了一声。
袁天刚停住脚步,扭过头看着他。
牛传统走上去,说:“睡不着,到你屋里坐坐,行吧?”
“进来吧。”袁天刚走了进去,然后打开了灯。
这个屋子里没有木箱子。
袁天刚穿着一身单衣,进屋以后他就钻进了被窝。牛传统四下看了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没有椅子,他只好坐到了床边。
牛传统偷偷瞄了袁天刚几眼,发现他脸上的肌肉在一下下地抖。
“今天晚上……有点冷。”牛传统没话找话地说。
袁天刚脸上的肌肉又抖了抖,说:“是有点冷。”
“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去了。我打算好了,回去以后买辆二手车,租个摊位继续卖肉。你说的那件事我就不掺和了……”
“什么时候走?”袁天刚打断了他。
牛传统说:“明天一早就走。”
沉吟片刻,袁天刚叹了口气说:“走吧,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很惊恐的样子。
“你……没事儿吧?”牛传统试探着问。
“我也不知道。”袁天刚的表情变得沮丧而惊恐,仿佛知道了有什么危险要降临到他身上一样。
牛传统愈发诧异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袁天刚从下了火车以后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和上火车之前判若两人。
他在火车上遇到了什么事?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沉默了一会儿牛传统才说。
袁天刚苦笑着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回去继续卖年糕。”
“这个简单。”牛传统松了一口气说,“那你就回去继续卖年糕呗,要是没有本钱,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用。”
袁天刚看着他,突然说:“要是命没了呢?”
“出什么事了?”牛传统吃了一惊。
犹豫了很久,袁天刚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认出我来了,而且还知道我为什么来的,他们要对我下黑手了。”说完,他怯怯地看了看门口,仿佛要对他下黑手的人就在门外。
“他们是谁?”牛传统愣了一下,问道。
袁天刚淡淡地说:“同样在打玄奘顶骨舍利主意的人。你见过一个,就是和朱能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刚才你不是去给她送刀了吗?”
“哦,刀我已经给她送过去了。”牛传统不想讨论这件事,他已经开始憧憬自己的新生活了。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话,各自闷着头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