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万籁俱寂。
深山的风有些凉,白色的帐幔轻轻舞动,月光倾泻的房间里,某双漆黑如星子的眼睛熠熠生辉。
她睁着双眼,毫无睡意。
这是她来到这边之后经历的第三次事故。
每次都是她在的地方,每次都是身边几乎没有护卫的时候。
第一次中毒,如果当时不是她附身,花宴早就死了。
第二次事故,如果她身无武术,招惹了花澈,是否就死在了花澈的冰刃上?那天她碎刃不是因为她真的多么不喜欢花澈,而是发现冰刃和鞭子撒了毒。
冰刃有毒,但花澈的鞭子把手上却是撒了解药的,花宴五感敏锐,发现了冰刃和鞭子上的气味。
下毒之人知道她一定会和花澈起冲突,如果按原来的花宴,她俩只要交手,花澈使用冰刃,她是绝计讨不了好的,若不是她的脑波长度可以改变身体的耐毒性……
第三次火灾,如果不是刚好那天有人过去……如果不是,她身手逐渐变好…
她询问过郭礼书,藏书阁二楼一般是夫子们用的楼层,日常是闭馆锁住的,梁华盛是跟夫子要古曲谱练习…临时开的二楼的门,说起来梁华盛也算救了他的命。
谁会处心积虑的去杀一个无权无势草包顽劣的闲散王爷?
不是为了权,也没有什么私怨,杀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此时距离五王花宿的选夫宴,不足10日。
她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来到这边几个月,好像都还没有见过她那位养父芳侍君呢。
——————————————————————————————————
“主子,又失败了。”
一个黑衣人跪在冰凉的地上,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榻上侧卧着一位美人,隔着屏风从里面传来了他的说话声,屏风十分不透光,如果有人在榻旁会发现,美人已经不再年轻了,他眯起眼时眼角出现了些细纹,从他细致的肌肤和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可以看出他日常对自身外貌的精细保养,榻上凌乱的床铺透露着暧昧的气息,他略显慵懒的语气带着鼻音,显得有些不耐,声音还算温柔,他说:“一个草包饭桶,无德无能,你们却屡屡失手,母亲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主子,属下知罪。”
“为何又失败了?”
“主子。”他有些犹豫。
“讲。”
“六王似乎有所保留。”他顿了一顿,迟疑道:“她身手有些过于伶俐了,据属下探知,六王自幼贪玩,不学无术,习武更是吃不了苦,多数时间都是靠她身边那个小郎保护,但最近几次试探,频频出手的却是六王。”
“无能就是无能,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出去按规矩领罚。”
“属下有罪。”
“下次再失败你就别回来见我了。”
“诺,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说罢,黑衣人便转身出去。
屏风后,美人一抬手,贴身的小侍上前来,替他穿好衣服,整理着他身上的狼藉。
少顷,一名宫娥进来,替他梳头。
他道:“我费尽心思将她养成那样,为什么她还要和我的五儿抢,一个宿陶还不够,现在又打上了梁华盛的主意。”
宫娥道:“主子,没有福分的人,娶回去也是守不住的。”
他冷哼一声:“凭什么我五儿只能挑他们挑剩下的。”
宫娥道:“主子,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他眉头一挑:“你是说?”
宫娥笑道:“这几日秋风起了,九莲峰上野果子正甜呢。”
美人笑了起来,像是在等妻主回家的斯文夫郎,极为亲切。
——————————————
国子监休沐日。
秋高气爽,宜出游。
六王府,后院。
花宴懒懒晒着秋季不算太热的太阳,她把一本书覆在脸上,纤细修长的身体侧仰卧在躺椅上,一双手耷拉在旁,仿佛熟睡了,光着白皙的双足,丹凤眼的少年正轻轻准备给她盖毯子,刚过来就被她抓住了手。
少年看着她,拖过一个杌子坐在她身侧,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子徵~我们去竹息馆快活快活呀~”没脸没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郭礼书,五短身材还穿个大红裙子,发髻分了两个,圆圆的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
少年自然是少霄,他笑着轻轻拉花宴的手,在她手心划啊划,他对正盖着书睡觉的花宴说:“主子,是郭小姐。”
花宴拿开书,把脸往少霄手里一送,说道:“你让我去?”
少霄笑道:“主子想去,我就给您挑衣服。”
花宴对他勾了勾手指:“脸过来一点。”
少霄拉起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奴不在意世人怎么想,只在意主子你是否喜乐。”
花宴坐起来,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郭礼书咋咋唬唬嚷起来:“哎哟!真的是,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少霄站起来,向郭礼书行了一礼道:“郭小姐。”
郭礼书点点头,并没有多看少霄,花宴倒是对郭礼书这个动作刮目相看起来,少霄放在外面,不说像梁华盛那样光彩夺目,也算是少有的美男子了,可是郭礼书从进门到现在,除了稍微对她和少霄的亲密动作有所微辞,其他一概目不斜视。
她忽然发现,“她”仿佛不甚了了,但却极有识人之明,挨着打收了少霄,如今少霄体贴入微,郭礼书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心思机敏极重义气,若不是被拘在国子监,知道她生病怕早就来了。
少霄行礼后去张罗茶饮吃食,花宴一把推开想趁机搭她肩膀的小胖手一边说:“何事?”
郭礼书笑着说:“自然是有事…”她凑过脸在花宴耳旁悄悄的说了句话,花宴眼神一凝。
她冷冷的看着郭礼书,不知在想些什么,郭礼书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磨镜之好。”
她问:“去九莲峰,一个人都不带?”
郭礼书道:“猫耳崖上听说人参果尽熟,会有很多江湖中人去,我们去凑个热闹嘛。”她圆圆的眼睛里全是光亮:“你武功不好,到时候我爬顶采摘人参果,你帮我掠阵总可以吧?”
花宴并非对人参果有意见,反而是觉得郭礼书这个想法让她很感兴趣,人参果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值钱的果子,听说除了风味独特之外,还可以增强功力,这对于花宴这种入门不久的人无疑是非常实用的一个东西。
如果换成以前的花宴,就冲这人参果的风味,必定二话不说就答应去了。
可她并不是以前的花宴,她知道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想独自去陌生的地方,也知道独自去陌生的地方对于一个并没有太大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是多大的危险。
按这边的等级划分,内息十阶,每阶七层,即入门,微渐,齐额,引气、修身、涤灵、臻化,她目前已经进入三阶修身阶段,应付一般的江湖人绰绰有余,但是要应付职业杀手还是有些勉强。
郭礼书当然不是吃果子去的,她就是想偷偷去探猫耳崖,据说猫耳崖崖底有个大阵,从她母亲幼年记事起就已经在了,但是历年派去查探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没有人知道崖底有什么,只知道,崖边生的人参果树,果子滋味极好。
“不去。”她对郭礼书道。
郭礼书一愣:“为什么?”
她道:“因为我不想去。”
郭礼书道:“为什么不想去?”
她把书重新往脸上一扣,决定不理她。
郭礼书开始跳脚:“花子徵!”
“来人!”
门口进来两个清秀的男子,花宴仔细回想这是谁,不是平时来侍应的南杏,这两个是她的小郎,以前花宴对少霄那是百般疼爱,但是也没有阻止她花心脚步,这对双胞胎小郎是她选来待客的门面担当,瑭国用小郎招待朋友的风气一直都在,虽然花宴不喜欢,但是也并不特别抗拒,瑭国人的生理结构决定了这边人的生活方式。
确切的说,这对双胞胎,是他的养父芳侍君送给他的“贴心人”。
以前的花宴纳了就纳了,反正也就是图个新鲜,现在的花宴毕竟在21世纪的一夫一妻教育下长大,某种意义上来说,少霄对于她就是他的丈夫。
少霄太受宠了,以至于这对双胞胎在来了府中也就新鲜了一些日子。
他二人进来行了个文士礼,显得格外的清新可人。
不得不说瑭国虽然是女尊的环境,胤嘉帝重教化,男子女子都是自幼受教育,虽然学的东西多有不同,总体来说男女的知识程度却相差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