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时候,阿西已经把蜡烛放好了。
他手里拿着那个苹果,不时地还啃上一口。
见孟江月进来,阿西刚想出去,孟江月就叫住了他。
绕过阿西,孟江月从妆台下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子,转过身来把它丢给了阿西。
“这小瓶子里的药膏是祛疤的,你身上疤那么多,是在南京的时候被那些混混们打的吗?”
阿西没回答,只是傻笑着摸着头,“老板娘这药金贵,我的疤多了,会给你用没了的。”
孟江月看见阿西一脸为难,还想要把药还给他。
于是,孟江月把药夺了过来,同时把阿西往妆台边一拉,就让他坐下。
阿西惊慌还想站起来,可这时孟江月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别动,小心我扣你工钱!”
说罢,孟江月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阿西面前,就看孟江月笑嘻嘻地看着阿西,拿起小瓷瓶就要给阿西涂药。
阿西见状急忙抓住了孟江月伸过来的小手,服输地说道:“那个,老板娘我自己抹,一定抹。时候不早了,你早休息,我,我先走了啊!”
看着阿西夺门而出的身影,孟江月掩着嘴得意地一笑,“小样,跟我玩,还嫩了点。”
阿西回到房间,赶忙关上了门。
他倚在门上,摸着久久不能平复躁动的胸口。
一种莫名的情感,竟然在刚才握住孟江月的手的那一瞬,充盈了他的内心。
定了定心神,他回到书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木人看了一眼,赶忙把它和小瓷瓶收到抽屉里。
接着,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
其实,孟江月还没到门口时,阿西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过还好,他之前闲着的时候,雕过一个孟江月的小木头人,不然,大晚上不睡觉,干盯着空空的手看,轮谁也没法解释清楚。
那张纸条是出去买蜡烛时,被人塞进口袋的,纸条上只写了几行字:
明日子时,上海龙岗码头见。家人安好,勿念。
阿西看完,抬手把纸条送进烛焰,短短的几行字就在瞬间化为飞灰。
第二天一大中午的,阿西打着哈欠,正在擦着柜台。
忽得一道符咒就贴在了他的后颈,然后就消失了,在阿西脖子上留下一块月牙印记。
阿西嘴角微抽,因为他居然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孟江月双手环胸,极为满意地走到动弹不得的阿西面前,“嗯,不错果然动不了了。”
接着孟江月就命令道:“阿西,过来。”
阿西竟然立刻就像失了魂似的走了过去。
孟江月觉得不过瘾,继续坏笑着说道:
“抱我一下。”
阿西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上前揽上孟江月的细腰,把孟江月打横抱了起来。
孟江月一惊,急忙挽住阿西的脖子。
“喂,我是说抱一下就行了,你抱我起来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停下了一辆军车,张耀城从车上走了下来。
刚一踏进门,他就看见阿西正抱着孟江月,孟江月还伸出俏手挽在阿西的脖颈上。
一时间,张耀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孟江月一见张耀城,马上伸手拍掉阿西脖子上的失魂咒,结果失魂咒竟然没有消失。
孟江月吃惊,于是又马上命令阿西放下她,可阿西竟然没动。
孟江月无语,只得尴尬地从阿西怀里挣脱出来,极不优雅地勉强落到地上
这时就听张耀城尴尬地咳了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说完,张耀城脸色难看的转身就要走。
孟江月见状,急忙上前解释,“等等,军帅误会了,我这是在和伙计做个实验。”
闻言,张耀城刚想迈出去的长腿,又伸了回来,狐疑地看了看孟江月,又看了一眼正目中无神,还立在原地的阿西。
“你这伙计没事吧?”
孟江月尴尬一笑,“嗯……应该没事吧。只是让他暂时失魂而已。”
张耀城挑眉,“失魂?倒是闻所未闻呢!”
一边说着,张耀城走近了一些,去看正傻愣愣站着的阿西。
忽得,阿西浑身一颤,一声惊叫吓得面前的张耀城一个趔趄。
阿西看了一眼张耀城,故作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道:“呀,不好意思啊,张军帅。”
张耀城好歹是军人,心里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就转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孟江月倒是吓得不轻,摸着胸口顺了顺气,嗔怒道:“阿西!你想吓死我啊,还不赶紧去倒茶?”
阿西又看了一眼张耀城,冲着孟江月傻兮兮地笑了笑,就转身进了厨房。
张耀城看着阿西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阿西好像之前见过。
“张军帅,不知道这次来您有何贵干呀?”孟江月坐在张耀城轻笑着开口,声音柔柔的,弄得张耀城心里一阵酥麻。
“咳咳,其实,我今天正好有空,就想晚上请老板娘你吃个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呢?”
孟江月刚想拒绝,张耀城接着又道,“要是老板娘你没时间就算了,只不过,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晚些时候想带你去看看。”
孟江月惊讶,“什么事情,要劳烦您亲自带我去看?”
张耀城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从好看的脸上扯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我没法形容,等晚些时候,我会再来接你的。”
阿西从厨房出来,把茶往他们面前一放,隔开了两个人对视的眼神。
“老板娘要是晚上有事就去吧,看张军帅这副为难的样子,应该挺重要的吧。”
阿西淡淡地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两个还不明所以的人。
孟江月大惊,阿西不是一向不喜欢张耀城的吗?怎么会帮他说话?
一旁的张耀城此刻也表示看不透。
不过孟江月还是答应了,她还是很好奇,张耀城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张耀城走后,没过多久,孟江月就带着阿西去了清水港码头的船坞。
隔得大老远,就看见陈忠华被一大群人搀扶着从一只小船里走出来,船外,徐年也愣愣地瘫坐在地上。
两个才过四十的人,头发都在一瞬间变得近乎花白,脸上都没了血色。
听附近的人说,陈飞和徐梦是一大早被徐年发现一起死在船上的。
当时,陈飞躺在床上,徐梦趴在他的身边,身边还有一支燃尽的红烛。
两个人死的极其安祥,嘴角还都噙着笑,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在做着甜美的梦。
是啊,那确实是个甜美的梦呢!
梦里,徐梦一袭红色嫁衣,陈飞同样身着红色锦袍。
陈飞慢慢撩开红色的盖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满满幸福从他们的眼神中溢出。
围帐滑落,烛光摇曳。
这场梦,他们永远也不会再醒来了。
孟江月叹气,带着阿西远远地看了一眼,就默默地回去了。
此刻,孟江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了,能在美梦中死去,或许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是那两个苍老的人呢,他们,怕是要自责一辈子了。
大概是几天后,孟江月就听说,陈家接受了徐梦,还把她和陈飞一起合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晚上孟江月换掉了那身白底红莲锦缎旗袍,穿了一件素色旗袍。
看得出孟江月这次真的是心里很不舒服,回到奇货居以后,还没有笑过。
看着张耀城接上孟江月离开,阿西朝着那辆车看了一会,直到汽车的影子消失在远处,阿西低头,浅浅一笑。
时光很神奇。
它可以让一些人放下防备,可以让一些人冰封的心融化,也可以让一些人想放下仇恨,去过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