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留下这句话,乘着卡拉哈离开了。
“可能是陷阱。”狄恩又说了一样的话。
与美第奇一样,欧弗拉赫提拥有几座仅有高塔的城堡。“费奥纳号”停泊在主城布诺温城突出海面的栈桥旁。泊船在此处的欧弗拉赫提的船,只有卡拉哈与胡克船。
杜达立判断与其回到贝尔克莱尔城,然后再过来,倒不如在航道途中的布诺温城等到约定的日子。
一行人下了桨帆船,被哨兵质问身分。
告知是杜达立来访后,一名士兵跑上石阶前往报信。
一行人跟在后面往上走。
城堡周围是一大片地表覆盖着苔藓与杂草的贫瘠土地。四处散布着石砌墙壁上覆盖稻草的简陋小屋,这也和贝尔克莱尔相同。
欧弗拉赫提族长来到城外,展开双手,与杜达立彼此拥抱。
“我本来打算亲自过去致谢的。感谢大人把我儿子锻链得这么好。”
族长的年纪与杜达立相仿。
欧弗拉赫提的妻子也现身出迎。
杜达立说明原委,欧弗拉赫提板起脸孔点点头说:“戈尔韦完全被亨利给驯养了。”
“所以我们三天后要再度前往戈尔韦,请允许我们停留到那时候。”
“我和内子都很愿意接待,不过……”
“不必担心睡的地方。我们会在自己的船上休息。”
“不不不,你们是贵客,部下姑且不论,大人和小姐请到城里休息吧。”
欧弗拉赫提的妻子弯身,以脸颊轻触葛兰妮的脸。
“这是捕获帆船的我的左右手,道格拉斯。”
“真是大功一件。”欧弗拉赫提露出钦羡的表情,然后问妻子:“德纳尔多枉哪里?但五年后的妻子来访了,把他叫来。”
“他不在城里,出去外面了。”妻子说,命令下人去找德纳尔多。
洛伊呢……?亚当东张西望。
他四处寻找。
他在空地发现了洛伊。是烧烤猎物后的痕迹吗?一座石头堆成的小炉里烧着不合时节的篝火,而德纳尔多正把刀子前端伸进火中烤着。
一旁,德纳尔多的侍从达默交抱着双臂站着,而洛伊就坐茌他的脚边。洛伊脱掉衬衫,上半身裸露。
德纳尔多把剑从火中抽出。剑尖灼热得几乎透明。
亚当见状,全身血液倒流,一时之间叫不出声来。
“住手!”
他大叫,但这时剑的前端已经笔直划过洛伊的背。洛伊压抑惨叫,趴倒在地。
亚当冲过去要阻止,被德纳尔多用剑尖抵住胸口。
“亚当,不要过来。”
洛伊痛苦得扭动身体忍耐着,却还是出声制止哥哥。洛伊脚下掉了一把剑。
“我比剑比输了。”
“不要老用那种愚蠢的条件跟人比试!”
“这是训练。”洛伊说。
“什么训练!”亚当吼道。
“连这点痛苦都无法承受的话,不能胜任我的战士。”德纳尔多说。“我是在锻链他的剑技。我还没叫他感谢我呢。”
“世上哪有故意伤害落败者的训练!”
亚当反驳说,德纳尔多一把褪下自己的衬衫,露出背部。
四条横线与一条斜向贯穿的直线。这五条线为一组,共有三组伤痕烙印在背上。
德纳尔多用下巴比了比,达默也脱下衬衫。他的背部有四条横向伤痕。
“现在是达默比较强。总有一天我会赢过他。”
“到美第奇那里当养子时,我和达默向凯尔队长还有资深战士学习弓剑。有时候我们两个会彼此较劲。”
“凯尔队长的战士是用这样的条件在训练吗?”
“是我和达默两个人自己订的规则。”
“硬要洛伊用那种规则比试太不公平了。洛伊还不知道怎么使剑。”
“所以我正在教他。”德纳尔多高傲地说,越过肩膀指着自己的背。“等到洛伊背上也有这么多伤的时候,他应该就跟我差不多强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变得比他更强了。”
德纳尔多的视线移向亚当背上的剑。
“你背上的玩意儿满威风的嘛。要来比划一下吗?”
“比划什么?”
德纳尔多举起剑来,但亚当摇头,他便嘲笑说:“那把剑只是背好看的吗?”
亚当抓住剑柄就要拔剑,“德纳尔多,”达默叫住主子。“亚当是葛兰妮的侍从,就像我是你的侍从。洛伊是你的战士,但亚当不是。不能在私斗中弄伤他。”
“需要葛兰妮许可吗?她一定会觉得好玩而答应的。”
德纳尔多大步走近,拂开亚当的手,拔出他背上的剑,细细端详一阵之后,一脚把它踩断了。
“就跟主人一样,连剑都中看不中用。”
看上去威风,但一点都不锋利,两三下就会折断了。辛吉说的果然没错。当时亚当没有多少钱可以铸剑,所以那是把粗制滥造的廉价品。
亚当捡起只剩下离剑柄剩不到二十公分的剑,摆出架势,这时德纳尔多的母亲来叫儿子,命令他去向杜达立还有葛兰妮致意。
亚当把断剑收入鞘中。
德纳尔多和达默离开了。
亚当想要走上去说话,但洛伊别开视线躲避他。
一名疑似士兵的男人来到洛伊身边。他手中拿了一只小壶。男人也许得过痘疮,满脸痘疤,因此眉毛也变淡了。
“又打输啦。”痘疤男爽朗地说,洛伊回以尴尬的笑容。男人用指头挖出壶里的软膏,抹在洛伊背上。那似乎是止痛药,洛伊的表情放松下来。
德纳尔多没有向葛兰妮提起要亚当比武的事,因此两人的对决就这么搁置下来。第三天,美第奇一行人离开布诺温城,在戈尔马纳岛后方与巴拉完成交易,然后回到贝尔克莱尔。没有陷阱。
处处露出岩壁的草原风景肖似高地,甚至令亚当忽然陷入身在故乡的错觉。
夏季期间,家畜都放牧到丘陵的草地上,美第奇的族人在小屋起居,照顾那些牲畜。葛兰妮的母亲也迁到小屋,和女人一起为男丁做饭。辛吉的女儿玛拉、舵手狄恩的太太和孩子也在里头。放养在森林的猪只四处翻找树果和菇类。
夏季的小屋也和海边的贝尔克莱尔城一样,道具应有尽有,生活起来并没有任何不便之处。有大锅、铁壶、揉面碗、木桶;蜡烛、切灯芯草的刀;绳子、手斧、锥子、磨刀石;还有用来肢解猎物的刀具。
山丘上,可以看到帆船在海湾进行修葺的景象。
与邻近氏族的边界附近,战士集团正在凯尔队长的指挥下进行训练。
凯尔队长年轻的时候,曾经奉父亲的命令,伪装身分,加入都柏林的英格兰守备队。目的是窃取英格兰军的战术。
除了学习指挥系统井然有序的集团战术以外,并加入盖尔人的原始战法,像是籼用地形埋伏、偷袭、勇猛的单挑,没有战事的时候,也毫不懈怠地训练。美第奇的信条“在陆地与海上都一样剿悍”的陆地部分,绝大部分全赖凯尔队长麾下的战士集团。
葛兰妮策马往来于牧羊的山丘、训练场及码头,将修理进度报告给母亲;并且观看战士集团的训练,拉拉弓、挥挥剑、耍耍有身高两倍长的长矛然后跌倒;再奔下沙滩,帮忙男人用硫黄熏船舱、用焦油抹船底,并擦拭大炮。
葛兰妮借了一匹马给侍从亚当,他必须跟着这个宛如体内藏有激烈喷发的湍流般的女孩,一同四处奔驰。
在森林,亚当传授葛兰妮从马上射中猎物的技巧,但亚当自己也不是百发百中,偶有落空,惹得葛兰妮开心地哈哈大笑。
亚当背上现在已经没有斩剑了。被踩断的斩剑现在搁在卧房角落。杜达立从略夺品中,给了他护手刺剑【带护手、剑身细长的钊,发展于中世纪后期,主要用于个人护身及决斗。】和左手用的护身短剑。使用方法他还在学习。战斗时没有闲工夫思考。若是经过充分的训练,身体就能及时反应。辛吉这么说,弹开亚当刺上来的刺剑,踹倒他的腰。
亚当还得陪伴葛兰妮在教堂向神父学习拉丁语。策马奔跑的时候完全无暇思考,但盯着令人一头雾水的文字时,即使不愿意,眼底也总是浮现洛伊的背。然后自己的背也跟着痛起来。
净是耽溺于沉思的拉丁语课,被辛吉的闯入打断了。
“葛兰妮,过来海边!帆船修理好了!”
前桅、主桅、后桅,三根船桅骄傲地耸立着。前桅与主桅各有两面横帆,后桅则备有三角帆,船首的斜桅上也有小小的横帆,现在正处于缩帆状态。涂装后的船体就宛如一艘全新的船。
装备有十二门大炮、载运量极大的帆船,将会为美第奇氏族带来庞大的利益。
不倚靠风力,能迅速自由移动的桨帆船适合海盗业,但桨帆船难以运送大量物资。帆船上配备的大炮是青铜制的。铁制大炮的强度要脆弱许多,因此为了避免破裂,必须加厚炮身,结果会变得笨重。而坚固的青铜炮,价格也是铁制的三、四倍,非常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