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宏晔城，云鸿第一件事便是奔向大宽面馆。
前后六天多，以程大宽的手段，云鸿心知必有收获。
进店之后，二人一语不发，等最后一个人吃完了面，程大宽把店打了烊。
最先出现在云鸿面前的是一张名单——
虎头枪吉太昌、金螳拳柳明哲、天品门陈昀、三千手孙达、飞剑堂邢则真。
“这是什么？”
程大宽一脸“不想为谋”的神情瞅着云鸿，“老兄，你连这都不知道？这是北方镖会五大会长呀！”
“镖会高高在上，会长神秘叨叨，从前就没想过能和这些人攀点什么，我哪里清楚。”
“啧啧，这个有理的架势，真是自个瞎，还赖别人撞到你。”
云鸿真想把这嘴给他撕了，“能不能说正事！”
云鸿走镖多年，但北方镖会是谁主理，当真没怎么打听过，这么多年他只在永盛那样的镖局混过一个镖头，镖会会长这样的大佬他确实够不着。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在镖界颇为权威的组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裁决机构。镖师这个职业有其特殊性，比如先拿镖礼而后镖师逃逸，比如走镖过程中向雇主另做要挟赚外块，如何约束这样的事，便是镖会创立的初衷。
不过相比“锅里分碗”，以上就都是小事了。
程大宽咂咂嘴，“云老五，我觉得这一次你免不了走堂过审了，北方商会已经把那云月旗抬到了明面上，用他们的话说，这是大忌中的大忌。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大忌和大忌还能叠加起来，意思是前头那个大忌是可以通融？”
云鸿没心思给他解惑，“大宽，他们想怎么审你可知道？”
“说怎么审之前，有个更现实的事情你要心里有数。”
“什么？”
“权威的东西未必纯粹，这五大会长，吉太昌是吉公镖局的大当家，柳明哲、陈昀和孙达联合组建了宏合道镖局，至于那个邢则真我还在查，想来他的背后一定也是一家甚至多家镖局。一旦这些人让你过审，看的都是云月旗的利益，所谓的裁定你就当听个笑话了。”
云鸿点点头，如果不是云月旗背后巨大的利益，此事也上不到五大会长的台面。
“据我所探，这里头有一件事最为关键，当初你走大漠镖的时候，镖队可有吉公镖局的镖旗？”
“绝然没有！”云鸿沉声道，“对于大漠镖，各州镖局无不畏惧，镖师都是自愿报名。万一失镖，吉公镖局不可能让马帮看到镖旗，一次顺手次次顺手，吉公镖局是不会把自己置于那般境地的。”
程大宽点点头，“可是，随行的镖师你吃得准吗？”
云鸿一愕，自打进了吉公镖局他便桩桩都是坐镖，当初走大漠的镖师，有几个算是脸熟就不错了。
程大宽见状立时皱眉，“如果他们改口，一口咬死当时本有吉公镖局的镖旗，而你却自个鼓捣出个什么云月旗，这件事就能拍板了。”
程大宽这一说，云鸿立时心中急切。这件事情很大，捅到北方镖会这个层面，一旦有个什么定论，云鸿的镖师生涯就彻底结束了，一道大忌背在身上，轻蔑、不齿，南南北北的镖界都再无自己容身之处。
“五大会长并不心齐，这道云月旗谁都想用，可要是你抵死不从，他们自会用一个权威的办法让谁也不得利，一旦它变得和不曾出现一样，大家便又公平了。”
话到这里，程大宽突然眯了眯眼睛，“云大鸿，从这个角度来看，机会对你也是公平的啊！”
“什么意思？”
“如果你把云月旗给吉公镖局，吉太昌定会尽处游说，无论如何不会把这件事在镖界定性。同样，如果你把旗子给宏合道，三人联手定会给你搏一个上风。所以说，接下来这堂审之前的两日，主动权其实是在你手啊，保不齐还能让这宏州两大镖局自相残杀呢！”
云鸿一沉，“自打认识你，这还是头一次说出个上上策。”
程大宽干笑几分，突然没了从前调调侃侃的神情，连话都说得有些僵硬，“那是不是，可以把选择和我说说？”
“我选云月旗。”
程大宽一怔，“我说的是选择，选择懂不懂？”
“选的就是云月旗啊，要是肯选别的，我还要你何用？”
哈哈哈哈哈！
陡然之间，程大宽就跟有毛病似的，畅然大笑出来！
“我就知道，简单的你不会选，那不合你心气。”
“说什么心气，简单的没的赚，我能不知道？”
程大宽笑得更凶了，“我也跟你说个秘密，大宽面之所以好吃根本不在卤子。”
云鸿也笑了出来，“五大会长，各个名头很响，咱俩使使劲，先混过去再说。”
程大宽笑着点头，而后双眼一抖，“不过还有一人，保不齐还能四两拨千斤呢。”
“何人？”
“你那趟镖是一个商人的事，是他签的镖订、付的镖礼，尤其是那镖礼的分配，如果没有吉公镖局什么事，那镖旗就不能拿来说事。”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路子。
然而云鸿又在想，如果把孟中达这一介商人抬到镖会的大场子，那便不再是纯粹的镖界事。如果孟中达是天下巨贾也就罢了，一声吐出千百随和，可当下的他和自己其实并无本质区别，都是一样在成长在发育罢了。
结局无非两种，云鸿赢了或输了，但无论他输赢，都意味着在走镖这个行当，自己和孟中达彻底绑在一起。到那时，可还有人会接孟中达的镖？如果真把一切都锁死，把事情变得没有余地，云鸿知道那就是错乱之始。
因为，人必须要有选择。
“大宽，这件事与商无关，只是镖局争利罢了。”
说话间，云鸿拿起那张名单，又细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这个北方镖会，是注定要闯一闯了。
虎头枪、金螳拳、天品门、三千手、飞剑堂，云鸿的脑海一一闪过。
这里头无论发生什么，云鸿都得保住自己的镖师身份。
走堂过审，他无所谓。
关键在于，是如何一个审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