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合道镖局不愧北方第一镖局,各个方面都尽显大镖局的气派,宏晔城东郊,占地十余亩,远看去像一个大庄园。其内设施完备、屋舍众多,有廊有远,亦有不少景观小品,对镖师的待遇,这里也是一等一的。
黄昏时分,三个当家聚在了一起,满壶满杯的酒却无人动。
“打的交道虽然只有几次,但这个云鸿着实不简单,我等万万不能再小觑了他。”柳明哲最先开了口。
那陈昀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反敲一杠,此人如此智思城府,做事狠绝不留余地,真要是成全了他的镖局,迟早有一天宏州还是分庭抗礼的局面。”
柳明哲微一皱眉,“这里头的事他通透着呢,吉公镖局还有一口气,他若再耍点花样,事情就会变成我宏合道与吉公镖局之争,闹大了恐怕连他受我等指使这样的异举也抬得出来。”
“老柳,他不会这么不要脸吧?!”孙达惊道。
“多想点总没错。”柳明哲目光微闪,“这几天我正和云香叶谈合作,他家的镖都是肥镖,吉公镖局失了北漠镖,正是我们入手的机会。云香叶和吉公镖局交情不浅,要是我们这边事情不妥切,他恐怕要把生意放在廊南的镖局了。”
孙达拳头落桌,“没想到,吞了虎还引来了狼!照你这意思,那个场子咱还不捧不行了?”
柳明哲看向陈昀,陈昀神情忿忿,自顾饮了一杯,而后眼睛紧眯了起来,“碰他一个场子、承认他一个地位,终归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日后镖路的事情多着呢,我们吃下吉公镖局的大生意,他能捞到的也只有小头,况且这城中乃至各郡都有镖局,得让他跟那些家争食才是。”
话到这里,孙达突然莫名咦了一声,二人立时看了过去。
“怎么了?”
“你们可还记得,那邢则真曾撮合过的南北通镖之事?”
柳明哲二人立时吧嗒吧嗒嘴,“提那败兴事做什么,南方那些个镖局着实无礼!”
孙达却眼皮一抖,笑得颇有些邪异,“这下不是有现成的接盘人了?这道浑水给他浇过去,后头他还哪来的工夫拓展宏州的生意?”
“这……”柳明哲一个迟疑,陈昀却是眼睛一亮,“老孙,这招妙啊!邢则真那家伙没什么立场,一会儿武威镖局一会儿南方镖局,给他这个路子去趟,欢快还来不及呢!”
柳明哲皱眉道:“名义上说南北通镖,实际上是花极小的代价抢我北方镖师的资源,这对整个镖界不利呀!”
“嗨!等我们把宏州的大桩生意都吃下,从前两个巴掌而今一个拳头,不仅自己的路子宽敞还给南方镖局卖个好,至于怎么和那云鸿接洽,与我等何干?”
陈昀连连点头,“有此大山一压,十年八年他都喘不过气来,这才是绝患之法呀!”
“我担心……”
“哎呀!老柳你怎么还优柔寡断起来?那云鸿搞垮吉公镖局又哪里体面了?他那新镖局最缺的就是生意,我们给他铺个路子,这是同道之间的提携!”
柳明哲犹豫一阵,最后还是点起头来,“不管怎么说,得先扫了吉公镖局才是!”
……
柳明哲一应下来,云鸿这边便开始动了。
对于内外交困的吉公镖局来说,镖师是最后的支撑,一旦这些人离开,吉公镖局就将彻底陷入瘫痪。镖都是急差,不会有官家商家等它东山再起,没有了镖师只会把所有的资源拱手相让。
吉青斗风风火火来找云鸿,一个照面,好生一副悲戚。
“云鸿,镖局对你确实冷落,云月旗的事本该在你从返回北漠便好好商量,这些都是镖局的错。如今事情闹成这样,皆是镖局自食其果。可你我毕竟主宾一场,凡事还望给个余地,任何弥补你尽管提!”
云鸿本是满肚子的话,吉家人的傲慢、高高在上的胁迫、一头做着自己拉来的官家生意一边想尽办法抹去这些关系,目空一切、唯我独大。可这一瞬,云鸿连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不想说了。
“余地一直有,只是你来错了时候。”
“云鸿,我那老父本欲亲来向你赔罪,可这久日思虑攻心,整个人卧榻不起。任何所要承担交由我来,一定让你满意!我父一辈子耕耘祖业,临到七老八十却见家业丧毁,于心何忍呐!”
云鸿忽然笑了,笑得吉青斗六齿发寒。
“我家里也躺着一个病人,要是一辈子都在你家干下去,我连一副好药都买不起。于心何忍,谁来忍我的心。”
吉青斗猛然一滞,一时间不知如何应话。
“云鸿,如果你是为了钱,镖局可以大把资助你啊!你只要说个数!”
“你看,你也说如果。”
吉青斗的脸陡然红了起来,“你到底要什么?”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你当真不怕自己后悔?!”吉青斗突然发飙,一双眼睛腥红腥红,转变之快令人咋舌,“口口声声江湖江湖,拿江湖败了吉家名声,但你别忘了,你也离不开江湖,当有一日,别让自己承了受不起的代价!”
第一次见吉青斗,云鸿便有一种在哪见过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好像想到了更具体的东西。
“以后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大镖头,请便。”
吉青斗耳朵一动,“大镖头”这三个字好生刺耳,他知道自己一旦走出这个屋子,镖之一事恐就永别了。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短短半个月前,吉公镖局还是那样的威盛,可这个半个月啊就像过了十五年,图一道云月旗的利仿佛打开了一个毒囊,桩桩件件令人发指,一切像极了一场梦。
“云镖师,江湖再见了!”
说完这话,吉青斗出了屋子,他的脚步并不沉重,对这个常年走走江湖的人来说,另一半反而更轻快了。
只是有的时候,江湖再见,并不是什么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