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都皇都外遥遥相远的驿站处,有八百余骑兵自南而归,当首之人乃皇帝亲封的平南大将军王晏储,
其后慢一马头的是副将李耕衡,原将军府副校尉。
八百余骑马匹,行进不缓不急,约莫再过两个时辰便可回京复命。王晏储将座下马匹放慢速度,与副将几乎并排而行。
状元郎笑问道:“耕衡啊,这回京之后你干脆跟我混得了,我去跟大将军说一说,把你挖来。否则以这南下两年的感情,真是有点儿舍不得让你重回将军府当校尉,委实屈才了。”
在将军府只是校尉在军中却成副将的李耕衡笑道:“将军府人才辈出,当个校尉都是实打实军功换来的,屈个屁才!甭打算说好话让我跟着你。”
“德行!给你官儿不要?难怪别人叫你李大傻。”王晏储笑骂道。
八百余骑兵慢步前进,紧接着到了一处驿站,这里是离京最近的驿站之一,骑军也不急回京,在站内休息,给马喂食整顿。
在队首离队伍有段距离的李耕衡正在给自己的马匹喂食,状元郎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假装喂马,一边喂着一边说道:“李大傻,你是真傻假傻?跟我混不比那屈才的将军府有前途多了。再说了,大将军手下将领众多,有你李大傻什么事儿啊,真打算一辈子不出头?嘿!难不成你让我舔着脸亲自去将军府要人,你李大傻不傻啊!还知道给自己整排场!”
李耕衡充耳不闻,仅说一句话:“那你就去将军府要吧。大将军让我走,我绝不多说一句。”
王晏储气的双眼冒火:“你个臭德行!老子才不去存心找气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将军脾气,让我去将军府要人?这跟抢他媳妇儿似的,能给才怪呢!到时候要了不给,我堂堂平南将军的脸往哪儿搁?”
状元郎说罢还补充了一句:“还免不了被他臭骂一顿。”
“你终究还是在乎脸面。”李耕衡边喂马边傻乐。
刹那间,一支黑羽快剪箭不知从何处射出。
李耕衡飞速下草料,一掌将王晏储推开,那支暗箭是擦着状元郎的鼻尖略过,直直射在马场木柱上,粗大的木柱瞬间被刺穿,留下一两指粗的箭痕,可见其意图有多阴狠毒辣,想要一箭刺死。
“有敌袭!”李耕衡大声喊道。
一箭未果已是打草惊蛇,不想放箭之人随后又放出一箭,再次射向状元郎的脑袋,在侧面的李耕衡从腰间快速抽出短刀,欲刀斩快箭,刀触及箭尖,暗箭竟只是微微一颤,速度丝毫不减,原轨迹飞射。
状元郎腰间飞箭而出,正撞于箭尖。
叮!
一剑挡一箭。
正在转息间,又是一箭从刁钻角度的侧面飞出,如黑龙般射向手中已无兵刃的状元郎。
这第三箭远胜之前两箭,气息磅礴,递出的第三箭倘若刺中状元郎,那他必死无疑。
手被箭息震颤的李耕衡来不及多想,横身于箭与状元郎之间,妄图抵挡暗箭。
他伸出手掌,竟想用手抓快箭,箭从他的手掌直穿而过,直直洞穿了他整个手掌。
一片血红使得手掌变得血肉模糊,手骨断裂,却仍阻拦不住快箭奔涌的势头。
这名将军府校尉竟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以身挡剑!
箭深深扎入李耕衡的肩头,箭头已经整个刺入,箭身更是刺入近半!
这名从军足足两年的副将以粗犷的气势,借箭刺肩膀的短暂瞬间用手死死握住箭尾。李耕衡用尽全部力气狠狠挺直身子,那磅礴气息的黑羽快箭竟不能让这名副将后退半步!
如虎熊的身躯就挡在状元郎身前,双手握箭,肩头流血不止,衣服破裂,可见肩骨!
李耕衡宛若身临战场的将领般,死死盯着暗箭飞射来的方向,狠狠说道:“有本事再来呀!”
说罢,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胸前被血水淋湿,唯独不颤不倒。
“嗖!”
一记响箭再射而出。
驿站另一个方向,有一白衣道士慢步而来,身旁携一小道童,
白衣道士悠悠然一挥拂尘,摸着长须,说道:“有道是,事不过三,这一箭可有违天道,贫道不得不出手。”
白衣道士双眸一眯,再挥动拂尘,那想借猛然断裂,一分为二,箭身一转向射来的方向飞去。
两股箭鸣过后,再无箭射出。
箭刺入骨的李耕衡微微放松,便轰然倒地,状元郎连忙扶住,查看伤势。
白衣道士说了句死不了。王晏储这才松了口气,赶忙拜谢。
道士回礼:“卧龙山胡翷澍见过平南大将军,恭贺将军平安归来。贫道奉张天师之命在此处助将军避祸,但天师曾有言在先,三箭过后方可出手,否则难顺天道祸根。之前没有出手抵挡,还望将军莫有记恨。”
待白衣道士说罢,身旁的小道童嘟着嘴:“我师父说的都是真的。”
“道长言过了,能为晏储挡这一箭,晏储已经很感谢了,又何来记恨。”状元郎经历生死一瞬,却仍保持平静。
他在再拜白衣道人,平声问道:“还望告知出箭之人是何等身份,幕后又是何人?”
身为卧龙山八百道人前三甲的胡翷澍再摸胡须,眯眼道:“梁隆禹,洛阳城某卿幕死士,至于幕后是谁?想必将军比贫道更清楚不过。”
王晏储一言不发,眼眸尽是冰冷。
拂尘老道一挥袖口,又摸长须,拍着道童的小脑袋,转身便离去。
悠长苍鸣,一个沙哑笑声传出:“哈哈,三箭还一忠义之人,值啊!”胡翷澍拂尘归袖,朗声大笑在城外黄沙弥漫的古道上渐行渐远。
“悠悠苍天,忧忧人间,荒途大道,试问何处快哉?”
“江湖快哉!”半刻之后又复言。“江湖亦悲哉!”
王晏储转身看向倒地不起昏厥的李耕衡,又望了一眼安阳城的方向,苦笑道:“这次老子宁愿被大将军拿棍子打出三条街,也要把你挖过来。”
将士铁戟经行处,戎马生涯归乡路。
半旬时日,王朝大殿
离都天子自状元郎回京复命后,第三次召见风头正盛的王晏储。
不是为了封赏,不是为了听旨,而是为了一件对天子来说可有可无的小事儿。
当朝圣上公孙乘谱自认为此事不足为奇,更不不足挂齿。但既然自家兄弟开了口,他身为长兄的,自然有去开这个口,当个恶人。
仅仅过了一炷香,王晏储自朝廷大门而出,留下了一段对当朝圣上极为大不敬的话,若吏部官员在场定让此子遗臭万年。
“既然圣上可以为了自家兄弟当恶人,那我王晏储为了自家兄弟又有何错?我王晏储自当上平南将军,为了离都为了圣上南下平乱整整两年,自认问心无愧,担当得起。可他公孙冕楚凭什么?凭他与圣上血脉相承?公孙穆稚想娶我弟媳妇,晏清不在,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得替他守护好!别人碰不得!哪怕圣上发话,我王晏储一样不答应。”
自那日,当朝武状元兼平南大将军一职的王晏储被免去官职。
也自那日,苏家府邸外多了一位立戟男子,教离都公孙皇室一步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