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慎、失算、失策。
情况不妙。
无话可说。
但唯独有一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知道要针对我的?”我艰难地吐出话语。
光头闻言,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重新掏出“神启”:
“乖乖念着祷文喝下去,成为受洗者,你就会知道了。
否则,就让你痛到屈服。
反正到时候不管是怎样的残疾,都能治好。只是会被做什么,可就难说了……”
大脑在拼命思考,时间仿佛静止。
成为受洗者就会知道?
他指的不是我喝了就会告诉我,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句话对我来说,反而成了最后的一块拼图。
那样的话……
“神启”。
洗脑。
集体受洗、红光横扫的场面。
莫名其妙的针对。
喝下去就会知道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
猜想渐渐成型,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怪物”的正体,至少是它正体的一个侧面,已然明晰。
也许是神教背后的控制者,也许不是。
可能是所谓的神明,也可能不是。
这些都无关紧要。
把握根源,所有人眼中闪过或常亮的红光,都指向同一事物。
那才是“怪物”本身。
一个不可名状、难以捉摸的存在。
它通过“神启”辅以咒文,将受害者的心灵纳入控制之中。
又凭某种神秘的力量,把这些心灵与自己联结互通。
受洗者是它的触手,也是它的眼睛。
斩断了触手的我,自以为手尾干净,其实早就被看了个够。
暗算我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可窥见真相的得意马上被大难当头的危机感挤到一边。
神教的手段实在是方便过头,把人洗脑后想要什么都可以。
所以他们根本不给我拖延时间的机会,不变的第一要务就是让我受洗。
秋葵还没赶到。
她离这边真的不远,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流着空灵幽蓝的小瓶已经在我的嘴边开始倾斜。
最遭的事情即将发生。
唯一的办法是饮下“神启”,但是不念祷文。
这样我既不会被洗脑,也能获得扭转乾坤的筹码。
至于副作用和后遗症,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了。
我做出放弃反抗的姿态,认命般地张嘴。可忽然,后面的几人那里似乎出现了骚乱,这让光头的动作停下了。
视线扫过去,原来是四人里的一个不知为何,忽然给了刚刚对我动手的家伙胸前一拳。
被打的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大概是药劲还没过去,不由分说地就把打人的那个一把推倒在地。
周围的人质问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站着的那个理直气壮:“要问也是问他。”
地上的那个却一言不发,显得茫然又不解。
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就是那个刚刚诘问打架者的家伙,在光头走过去的时候,往他的脸上也闪电般地来了一拳。
这一下直接见了血。
但表面上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结果彼此都被气得脸色阴沉。
根本不像是装的。
简直就是场闹剧。
只是发生在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
我抓住锁链,悄悄踩实地面。
没人发现。
我向着另一扇窗户飞奔,把手按上玻璃的时候,才在映照的图像里看到他们醒过味来似的,一边喝下“神启”一边追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经过“神启”强化的移动能力,那速度比我要快上好大一截。
根本跑不掉吧。
这边的玻璃同样是一推便倒,我翻出窗来,戴上雨衣的兜帽便冲进雨夜里。
背后传来吼声、踏地声和两侧更多的玻璃破碎声,让人感叹他们为了算计我究竟花了多大力气的同时,也提醒我从建筑两边绕回去是不可行的。
往现在这个方向跑去,离秋葵会越来越远。
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周围是积水的街道和空旷的广场,越过马路更远处有广告牌发亮的商城。
越是不断拔足向前,我的心里越是焦灼。
空旷的场地林立着运动器材和游乐设施,但都不能提供给我周旋的空间。
我跑得肺部发热,却只是徒劳地发现追击者越来越近。
该怎么办?
绕过一座练太极老爷爷的雕塑,我的体力还没到极限,可离敌人里跑得最快的那个也就剩一个雕塑的距离了。
雪上加霜的是,前方远远地也站着一个人。
就那样定定地立着,也穿着雨衣,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已经超到我前面了吗?
死定了。
早知道就不跑了。
可不跑也没有好下场,仔细想想就算我喝了“神启”,也很难在五个人的控制下做点什么。
我确实杀掉过一名信徒,但那是在他万万想不到我会先出手并且一击得胜的情况下。再说现在的对手不止一个。
该死的。
可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说从耳边传来的音波,而是动荡在心里的涟漪。
那感觉很特别。
转化为大脑可以理解的信息,就是有个男声在告诉我:
「向前跑!」
我真想对他说你疯了,可鬼使神差地还是决定试试。
我对着那个站定的身影跑去,只见他抬起双手。
等等,那个架势,难道是——
“砰!”
没有难道,他对着我开了一枪。
火光一闪而逝,枪声震耳欲聋。
没法思考,我混乱地停下了脚步,可扑倒在地的是背后的信徒。
还活着,心悸感却久久没有消失。
第一次见到真枪,我不是在做梦吧?
「继续跑,看见路边那辆SUV了吗?上来。」这时那话语再次响起,让我清醒过来。
我不认识什么SUV,不过广场外的路边只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估计就是了。
情况已经不能再明朗,他们是救星。
不再多事,我和枪手擦肩而过。
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得我过大的雨衣兜帽垂下,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塑料布被风吹起的时候我才看到那人的样貌。
没有样貌。
枪手戴着遮住容颜的鬼面,其余的部分也被雨衣裹得严严实实。
走近时才发现他的身材比我还瘦小,不是女性就是孩子。
想着看不到脸有些可惜,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面部也遮在兜帽下,只能说彼此彼此。
我停在车边,里面只有一个人,我就选择副驾驶位坐下。
沾满水的雨衣卷到脚下。
来的方向依然传来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