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己方现有的战力，抵挡蚁群十分困难；
但放任远处的狙击者不管，后果更加致命。
一瞬权衡，我普通轻盈地下落，触地后又是升升降降，勾勒着下方城区的轮廓往炮弹飞来的方向进击。
叶的提醒紧随而至：“你的敌人是炮铳素体——有印象吧？”
她这么问，是因为这名素体在记载中留下过赫赫威名。飞弹不只高速，质量也十分恐怖。加上特征明显，也很好辩识。
“还有别忘记了，”带着电子感的声音继续着，“舰载辅助平台已经离线，这次可只能靠你自己了。要是再出问题，我可鞭长莫及。”
的确少了些方便。
不过，也并不是只有我自己。
加速。
我表示知晓，同时在与构造体垂直面相撞之前的最后一刻完成变向。一个夸张而惊险的上升箭头，视野平滑地切换为开阔的高空。
喷射器肆意挥洒热能，以复杂的三态变化记录下长长的交错的轨迹线——两个人的轨迹。我和苏渃。
又一发高质量弹，明确的啸声回响。
恐怖的威能擦肩而过。
“两次攻击……隔了……二十一秒……”
苏渃的话语在崩毁的波动中支离破碎，她在我的后方移动。再后面，落空的炮弹摧枯拉朽般压碎层层建筑，大片刮擦摔落的噪音掠向四方，整片空间像摇晃的水槽一样动荡不安。
乘着爆鸣，加速。
我沉默，感受着这具身体竭尽全力疾驰的模样。看不见的膜，抓得住的粘稠。
别分心——敌人在何处？
这在过去不是问题，因为有舰队的支持。但如今……距离太远，模糊的区间太大了，难以定位。
“两次炮击的起点不一样，它在移动。再快一点，学长。”
少女混合着喘息的话音。
“还跟得上吗？”
无暇惊讶于她对弹道的分析，我在呼吸的间隔里回应。
“我会掩护好学长的。”
她只是轻声道。
然后，第三发炮击来袭。明显计算了提前量，逸散着刚出膛的余温，在抵达目标之时爆发出大量匹练般的皓流，犹如鱼雷爆炸后的水云。
难以躲避。
我举剑斩下。
缭绕着火焰的灰白刀刃，再一次，将炮弹剖开。
这一发已经很准了。可惜，你们的世界在排斥真正的高速。说是炮弹，实则远没有那么夸张。
下一个起落，我远离正被碎片轰塌的区域，在低矮的椭圆拱顶中间再次激发“火”，目光指向地形逐渐升高、与开始垂下的头顶建筑群再度接洽的位置……某处窗口，长长的炮管往里收缩，但来不及逃出视线了。
很近。
你能跑到哪儿去？
……
“小心！”
来路上有碰撞的声音。我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甩尾回拉。
此时另一名身材高大的素体舞起长条状的构造体块，一下劈在苏渃架起的制式长杆上。大概被施加了压倒性的力量，苏渃的架势直接散掉了。她为防止失控而紧急关闭了身上的喷射器，却还是飞了起来，掉进了坍塌的城区。这一幕让我联想到了打高尔夫球。
炮铳素体明知不安全，依然进攻，原来是有同伴支援。
说到底，打从一开始敌人就未必只有一体。
然而现在才想到，已经迟了。
我对苏渃喊话，要求回应。控制不住音量，险些把面罩弄歪。我不在意这些，响动让那素体转向我这边，太好了。
它开始大步朝我移动，速度不快。这时我冷静了些，没直直冲上去，而是绕起弯子。
终于，那边把话筒打开了：“我在……我在的，学长，我没事。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好，一点点时间……”
“能动的话动起来！别被瞄准了。你知道，”我惯性般地继续喊着，“墙壁挡不住那玩意的！”
“学长才是……不要分心了。”
“我等你。”
说话间，长剑素体——没见过的家伙，暂且这样命名——紧追不舍。挤过楼房的狭缝，奔过接连排列的天台，逐渐跃入建筑群的深层。
“长剑”取自它手中的武器，建筑废料似的细长立方柱。之所以不说成棍棒或者长矛，是因为那素体握持武器的方法很奇怪，就像在用一把超长的双手剑。
我继续往下逃，在灰白的迷宫中转转悠悠。周围的结构罕有地变得千篇一律，致密而整齐，好似处于同一座巨大建筑的内部，风格一致的房间有序堆叠。
素体虽然也算地面生物，但很会飞。空战是自讨苦吃。另外这样也有利于避开远攻者的视野。
不，真的吗？
我只听见一阵爆音，然后入目所及之处开始晃荡。所处的楼层被掀开，六壁不是弯折就是歪斜。目光被局限于纵横的通道内，只觉得自己——和踩踏着的地面，整个倒转了，悬空着与巨量的构造体碎片碰撞。
悲鸣。
弹道的终点。
犹如风暴的威能引导着第二次毁灭，整个解体的建筑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向下塌缩。
这并非想象中的画面。
我拼命逃到了外面，注视着这一切。
大约是由于无数构造体片层的阻挡，第四发炮弹没能撑到见我一面，但途经的一切都被撕碎。
这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的可怕。
“二十一秒，二十秒，二十二秒。”
苏渃在报数。上次通话之后我们就没有关闭话筒，两个有节律的呼吸声响彻信道。
四次攻击，三次间隔。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可我又一次失去了敌人的踪迹。
与人类相比，素体们大概才是天生的废墟之民。有猜测认为，他们能像精灵沟通自然一样，接入灰白城市的网络。炮铳素体能瞄准我，莫非也是缘自这个功能？
总之姑且认为我有二十秒左右的缓冲时间。
另一名敌人在哪儿？
我面对着尚在翻滚滑落的坍塌部分，背贴完好的另一建筑群，脚下原本是逼仄的狭缝，因为前边的墙壁倒下而显得空旷。
搜索。
快想——
难道？
我回身劈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