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白随着人群在街上行走。
他感到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而巨大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他想反抗,但无形无质之物又怎么反抗。
街上到处都有着人,路口的小贩吆喝着买着香烟和报纸,他的身旁走过一对有说有笑的年轻夫妇,远方有老人的咳嗽声和着几声犬吠传来。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但伏白却又觉得他们都是死的。
他们每天过着自己的生活,有喜有悲,但这也便是所以了。
伏白以前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也未曾觉得有何问题。直到几日前,巴黎会议的消息传来。
国难像一股巨大的洪流裹挟着一切冲击着他的灵魂,他像将溺之人,无法呼吸。
这几日,他总会想一些平时不会想的事,从几十年前的甲午战败到几日前的割地青岛。
他的思绪走了几十年,眼前仿佛有一幕幕景象闪过,那是大国的崩塌,是几万万人的山河陆沉。
他能感觉到他曾经感觉不到的东西。他会因自己的浑浑噩噩而羞愧,会因周遭的普通百姓不关心国情而悲哀,会看到高台上洋洋得意的军阀而觉作呕,他还感觉到他的体内有着什么,它寒冷而炽热。
伏白是一名普通的学生,他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但他又在想一个学生又能做些什么呢?
激进还是保守,爆发还是沉默?
那是1919年的5月3日
那天晚上,伏白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在深渊之中,脚下像有青灯闪烁。
他觉得他好像唤醒了什么。
有一个充满矛盾的声音在深渊回荡。
“你会先烧尽还是结冰?”
那个声音时而平静如雪原,终年无声;时而愤怒如火山,岩浆翻腾。
伏白不知所措。
“我有更要紧的事……”
伏白不假思索。
“那就先烧尽。”
深渊中的声音只剩下愤怒。
伏白的身上燃起了大火,他手忙脚乱,只觉得剧痛穿心。
大火燃起之时,伏白仿佛看到有一道无形的锁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伏白从梦中大汗淋漓地醒来,东方的天空上已是大日当空。
他起身一如往常地做着习惯的事。
洗漱,吃早饭。
在空荡荡的校园里乱逛。
不知不觉间,他走出了校园,走到了街上。
他已不觉窒息,他感觉温暖在他身上流淌。
忽然,他看见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一支由学生组成的队伍。
他们拉着用血书写的横幅,激动地喊着口号。
“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外争主权,内除国贼!”
“宁肯玉碎,勿为瓦全!”
……
在一阵嘈杂声中,伏白感觉有一团火在胸膛燃烧,无比炽热。
他加大了他们,走在了队伍最前面。他们走过了集市,走过了学校,走向了总统府。
伏白胸中的火在燃烧,吞噬了害怕绝望与理智。
总统府前的警卫举起来枪,但伏白已是一团火,纯粹的火。
他冲了过去,在一阵枪声中,他的心在燃烧。
当地上的鲜血流尽,大火已经结冰。
伏白记起在梦中,在他快要烧尽之时,身边有无数彷徨的人,他们的空洞的眼中有了火光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