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唐飞在车道上清理落叶,隔着围栏正好看到Sam他爸在他家的侧院打理花花草草,就聊了起来。Sam 他爸长得高大魁梧,要不是两家的花园存在着地势差异,唐飞要站着跟他聊天还蛮吃力。
“Sam 真厉害,考上医学院,我儿子也想做医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上。”
“你儿子成绩不错,应该没问题。但我有朋友在医学院做老师,他告诉我其实医学院录取新生是有比率的,不是成绩好的就一定会录取,还需要考虑性别,种族,甚至宗教信仰等等。”
“真的吗?”唐飞很疑惑。
“对呀,有时病人就是会提出不同的需要。比如有的小病人只喜欢女医生给他们看病,有的病人只喜欢找同样语言背景的医生,还有些当地人不会讲英语,所以医院里一定要有会讲毛利语的医生。这样到时才可以满足不同病人的不同需要。”
“也对,这里语言比较复杂,不像我们在中国,我们选医生,医术的高低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只按成绩排的话,说不定某一年录取的学生会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华人,这样不利于平衡,这也是为什么华人的孩子考医学院竞争特别激烈的原因。每个华人医生都是学霸。”
听了Sam他爸的话,唐飞对儿子的专业选择就更为焦虑了。
那个时候,咖啡蛋糕店的经营不温不火,挣的钱除去各种开销基本所剩无几。唐飞认为要开发第二职业了。
然而做什么样的第二职业还没有理出头绪,佳佳的第二个孩子却要出生了。
其实到新西兰那么多年了,佳佳一直都没有打算要第二个孩子。好像被生活所累,总觉得养第二个孩子是种奢望。让她改变主意的是她认识的一个来自广州的朋友,也就是咖啡蛋糕店中心厨房隔壁的那个建材店老板娘丽萨。
丽萨的大儿子比佳佳的儿子高二个年级,是个学霸级人物,女儿读小学三年级,长得就像她的名字“樱桃”一样娇艳可爱。每次看到樱桃,佳佳总是羡慕不已,想想丽萨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我就是为了这个女儿举家移民的。因为当时政策规定我们是不可以有二胎的,所以先是东躲西藏,后来发现行不通,就只能辞职移民了。"
有一天,丽萨突然很兴奋地告诉佳佳,她又怀孕了。
“哇,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已经有儿子和女儿了,还有勇气再生。”佳佳不禁很佩服。
但看着丽萨憧憬的眼光,她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多一个孩子,多一份快乐,而且孩子们也多一份陪伴。将来我的大儿子做律师,大女儿做医生,小女儿吧,做老师,然后他们的女朋友或男朋友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工程师什么的,你说他们从事不同的职业,相互帮助,在人脉稀少的国外,是不是将来可以所向披靡呢?”
“你想想,你只有一个孩子,将来有什么事情,没一个可以商量的自己人。”
“看看你,都要逼近四十了,就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吧。”丽萨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佳佳。
这个尾巴真的抓得住吗?佳佳去和唐飞探讨这个问题,然而唐飞的观点是他们在没有双方家长可以来救驾帮忙的情况下未必养得活第二个孩子。
“这是什么鬼逻辑!你看这里的洋人,一般也不跟父母住在一起,不也有二个三个孩子的吗?”
“但我看到的却是商场里糖果店的老板娘生孩子的时候,妈妈回中国了,婆婆就来了,两个老人无缝连接,一天都不能差。”唐飞说得振振有词。
让佳佳下定决心的,还是那场公民宣誓的仪式。
公民宣誓是在市政大厅举行的。佳佳请了好几个朋友来参加观礼,包括海燕,老张,老张的太太还有洪阿姨。他们都坐在楼上的包箱里,就像观看一场美妙的歌剧一样。这座差不多有一百年历史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在那一天还带着浓郁的毛利文化的气息。等待入籍宣誓的人们都坐在大厅里,在毛利舞蹈Haka表演之后一个个等待市长的握手接见。因为姓氏排名的关系,佳佳和儿子被安排坐在比较后面的几排,看着一个个前座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前去和市长握手。佳佳发现,来宣誓的人一般都是以家为单位的,成双结对或拖儿带女,有一家居然从大到小带了八个孩子上来,走在最后的母亲怀里还抱着第九个孩子。他们上台的时候,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也真的是太有效率了,一个申请带那么多孩子。市长好像也特别开心,还特地感谢他们为新西兰增添了一个庞大的生力军。
休息厅里觥筹交错,大家都在举杯庆祝,桌上有市政厅特别提供的香槟和各式甜点。朋友们都围过来祝贺佳佳:“恭喜恭喜,才四年就拿到国籍了。”
“我怎么就在唱新西兰国歌的时候有种离经叛道的感觉呢?”佳佳觉得小时候升国旗奏国歌的情景在那一刻似乎变得特别清晰。
“哪里,你想太多了,”还是老张最了解这种心情,“地球就是一个村,可以早上在村东头,晚上在村西头的,你现在只不过是拿了一个更方便的通行证而已。看看别人,不仅自己拿,一下子还可以给一个小分队拿到新的通行证呢。”
“是哦,相比之下,我的效率也太低了点。”
“没事,我们拿不到改签的通行证,可以拿原始的呀。”
于是大家又羡慕起那些拿着证书又显然是小腹微起的各国太太们了。
朋友们都鼓励佳佳,有的说第二个孩子养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有的说没有老人在一边帮忙,虽然辛苦一点,但一切由你说了算,也许孩子更好带。
“到时自有办法的。只是必须列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搞一个真正的计划生育。”唐飞好像也改变了主意。“我呢,就从戒酒开始吧。”
最早下定决心的是佳佳,但最没有信心的其实可能也是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