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不知是谁先提出“长公主心悦萧相”,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连晋王燕无痕来信也提及了此事,虽然只是一句旁敲侧击,“孤闻,尔萧姚二人情深意笃,锦瑟和鸣,羡煞旁人。”萧然心里清楚,晋王为人随和,一贯沉稳,若不是为了自己妹妹,绝不会过问自己私事,他又想起当初晋王私放昭琪公主一事,即便为此与皇位无缘,还是未有半分埋怨,到底是长兄气度。
对此,萧然只得面见锦帝,掏心掏肺地给长公主物色几个合适的驸马人选,然而锦帝却改了态度,不置一词,倒是长公主事后得知,以感谢的名义送了十个妙龄宫女到相府,姚梦鸢眼睁睁看着十个女子立在庭院中,盛装之下,各有各的妩媚娇妍,看样子长公主是下了一番心思,不免气结。
“我们相府不缺人,长公主心意倒是白费了。”她只想立刻把人打发走。
奉命来的人不是张雨田,这让姚梦鸢多了些底气,起码不是皇帝的意思。那宫人身形修长,宫装甚至不大合身,像是匆匆借来的,他在姚梦鸢说话时低着头,态度恭敬,听她说完,才回道:“奉长公主之命,这些人以后就是相府的人,萧夫人怎么处置,可随意。”
姚梦鸢冷笑:“长公主美意,我们相府实在担不起,若非得塞进来,那我也未必会给她们安排个好去处。”
来人面不改色,似乎意料之中,姚梦鸢也觉无趣,招了招手,示意婢女先把人带下去,又想了想,附耳吩咐了一番,宫里来的人正要辞去,却听她道:“且慢,我这里有一人,想给长公主举荐,您是长公主的人,可否帮忙传个话?”
宫人便等了一小会儿,果真见一青年自后庭而来,姚氏介绍道:“这是妾本家的兄弟梦泽,今年新晋正四品,威远将军……”
她话还未说完,一道寒光便从她身前一晃急速朝那姚将军刺去,威远将军倒也反应迅速,侧身躲过一击,以掌搏了几个来回,见对方并无罢手之意,一脚蹬出,借力一跃跳至墙脚树下,迅速折下树枝,正好对方紧跟而至,一剑刺来,连忙灌以内力还击,但见剑气骤起,银丝一晃,手里一麻,枝干瞬间化为粉末,惊愕之下,姚梦泽脱口而出:“寒霜剑!阁下莫不是叁秋大人?”
那人收剑冷笑道:“原来这剑比我有名。”
另一边,姚梦鸢已反应过来,匆匆让下人去后面取威远将军的佩剑,这时候人刚好回来,便拿过剑朝这边掷来,姚梦泽接住了剑,却不打算动手,做了个止戈的手势,道:“若是叁秋大人,我自知不如,不必比了。”
叁大人道:“长公主唤我暗三,叁秋是谁,我不记得了。”
姚梦泽立即了然,朝自家堂姐望了眼,心道不知堂姐跟人说了什么,莫名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姚梦鸢见二人在说话,便走过来,听到后一句,疑惑道:“叁秋是谁?梦泽,这位是长公主身边的宫人,今日来办差的,我瞧着你刚好在,请他代为转告长公主,若长公主肯屈尊降贵见你一面,未尝不会是一段佳话。”
威远将军登时变得脸色难堪,对面暗三冷声道:“姚将军现在可知我是何意了?这剑我本不该亮出的,既已出鞘,便没有轻易收回的道理。”说罢又是不找打呼就出手,这回姚梦泽有所准备,提剑就挡,姚梦鸢尖叫着跑开,一面喊道:“快叫人来,这算什么?大闹相府,就是告到陛下那,也不占理!”她这一喊之下,早已赶到不敢擅自动手的护卫纷纷亮出长剑。
暗三一面出手,一面高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萧相问罪,尽管找我。”
姚梦泽接招尚且费力,见他游刃有余,却不急不慢,便知对方只是想让打压自己,这般稍加思索,相府的护卫一拥而上,姚梦泽连忙叫道:“回来!”
为时晚矣。
但见最先冲上去的一排护卫被一道剑气直接袭倒,后排有几个避让不及,砸到腿,脚下乱了方寸,后面的护卫在这一招之下也看清局势,知道对方的水平,匆匆退至姚氏附近,将她挡住。
暗三一招之后,继续朝姚梦泽刺去,这下姚梦泽似乎被他逼出几分血气,连出三招皆是杀意十足,暗三险险避过,颇为意外道:“还算有点本事。”姚梦泽冷笑一声,反手一带,朝他面门砍去,暗三寒剑陡然晃动,如细丝一般缠上他手腕,下一秒,剑飞出手,腕上一道红印。
暗三后退几步,收了剑,睨了眼姚梦泽受伤的手腕,道:“我会让人送药来。”
姚梦鸢扑上去,抓着自家兄弟的手,似乎想检查一翻,姚梦泽挣脱她,抬头直视暗三,道:“不必了,小伤,叁秋大人若真要我命,何须如此费事?”这话他是对姚梦鸢说的,姚氏微微松了口气,他又道:“如今威远将军三十招内败给大人,也不负叁大人之名,不知您还有事?”
姚梦鸢脸色越发难堪,恨恨道:“长公主未免欺人太甚!”
暗三一脸冷漠,道:“就是欺负你,也是我自己的意思。”
姚梦鸢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威远将军却已拉住她,“叁秋大人掌管御前安危,如今为长公主所使,可是陛下安排?”他先前只想着叁秋是因为姚梦鸢想把自己介绍给长公主,大约是觉得辱没了长公主才对自己动手,现在反应过来,叁秋明明该是专门保护天子的暗卫,怎么会轻易为长公主办事?那只能是,他本就是长公主的人,才会擅自替长公主出头,可是,纵使长公主染指朝堂,也断不能有资格调动御前暗卫,莫不是陛下对长公主宠信至此,连自己暗卫都能给?
心底一阵凉意,姚梦泽想,当今天子,难道昏庸至此,致自己安危不顾?
暗三也不知是看出他的意思,还是懒得绕弯子,“寒霜剑为历任叁秋所掌管,我奉先帝之命,携寒霜,保无忧殿下安全。”
居然是先帝!
刚回来的萧然听到这句话,脚下一顿,微微抬眼,凝视着他,沉声道:“历代倾宫暗卫,由天子直接统辖,其下四支领队分别是弋春、尔夏、叁秋、姒冬,分别掌惊骨、芒夏、寒霜、双雪,队伍中武功最优者继承领队之名与剑,直到殉职或被手下人超越,下任继续承袭,你说你是先帝所指派给长公主,还是,上任叁秋让你去保护长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