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
二楼与一楼并无大的差异。整个体育馆上下总共三层楼都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中间壮观的篮球场。二楼已经到了篮球场看台上方的高度,从这里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对面一排的活动教室。
顺时针走,过道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而各个教室里透出的则是白色的冷光,参杂叠加却不相容,显得走廊格外的安静。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带着头巾,肩挎方包的男孩,任晓川侧身让他通过。等回过身来,他看向男孩出来的房间,一个狭长的通道,左边是带走感应器的储物柜,右边则是玻璃分隔墙,通道深处的拐角隐约传来脚步摩擦与击球声。抬头一看,门框上有一个竖标,上面写着羽毛球活动室。
任晓川走了进去,一边回想自己家院子里那个用石头画出来的羽毛球场。他对于这项运动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通道后果然是标准的羽毛球场,但视线可及的地方却没有多少人在打球了,只有两三个场地上还有人在打,扣球的姿势很标准,看起来像是体育老师。
任晓川找了一对在一旁看球,对战的全是光着膀子的大汉,球速很快,看样子都是蛮有胜负心的,很快,左边黑色裤子的一个吊球让对面措手不及,赢下了这一局。
旁边正在喝水的另一个老师见状,准备上来轮换。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孩走了过来,举着手机向被换下场的老师说着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哪个社团的?学生证有吗,动不动要扫什么二维码。”突然,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
鸭舌帽男孩明显有些怯场,说了几句对不起后就走开了。
然后朝着任晓川这边走来,抬了抬头上的鸭舌帽,又拿出了那台手机。
“嗨,同学,有没有考虑过提升一下自己的口语呢?我是英语专业的,也是帮我们老师宣传一些免费的课程,主要是想帮助对英语……”男孩露出了亲切的笑脸。
“你还在干什么啊?我观察你很久了!”体育老师突然向这边喊到。
“我们是正规课程的,我可以给你看相关的资料。”男孩收起了笑脸,扭头回应。不过底气不是很足。
“不好意思,我是学日语的。”任晓川回答道。这是应付这一类以英语教育为主题的校园骗术最简洁而有效的回答。因为近年来部分英语不好的高考学子都转向学习日语了,而临南的部分专业也没有限制外语科目。
不知道是害怕光膀子的大叔,还是听到了任晓川的话,男孩扭头走了,并按了按头上帽子。
很有趣的习惯,像是一个开关一样,帽子一抬,脸上就冒出笑容开始说话,而帽子一压,则立马低头避免交流。任晓川看着他离开,不禁想到。
光膀子的老师见他走了,还过来邀请任晓川一起打球,并解释道这个男孩已经在这儿晃了很久了,要他小心一点。
任晓川谢过老师,拒绝了一起打球的邀请,独属于社畜下班后的激情时光自己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走出了羽毛球馆,值得一提的是,在过道处,他又碰到了那个疑似诈骗的少年,但在又一次被拒绝了之后,少年以一副连这种便宜都不占的嘴脸摇摇头走了。
没有在意行骗少年,出了羽毛球馆后,任晓川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参观着。
有像刚才一样的体育场馆,也有专门的社团活动室。
稍大一些的是排球馆,里面人很多,看来这是学校的强势项目。
传出的击打声特别大的,是跆拳道场,人不多但都在努力练习。
有敲锣声的是舞龙舞狮队,由专业的老师带,墙上写着学校传统。
涂鸦手绘社是在拐角处找到的,比较冷清,但人很热情,硬是塞了一张报名表给他。
转了一会,任晓川又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个关了灯的教室,门也已经合上了。
这是周围一圈房间里,唯一一个有门标但是却没人的教室。其中有一面的墙壁用镜子代替了,反射着走廊上的光,有些晃眼。
很明显,同时也符合房间里的布置,门标上写着,街舞社活动室。
但这并不是任晓川停下来的原因。已经快十点了,人走光了是很正常的事,甚至跟其他受到开学氛围影响的活动室比,这里显得正常很多。
他之所以在这个教室的后门停下来,是因为这房间里有人。
是的,在这个黑暗的,已经关好灯合上门了的活动室里,还有人。
甚至不需要启动能力,觉醒之后的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这里面的空气流动被莫名的打乱了。而稍微排除一下可能性就能得出,所谓莫名的东西是,人的呼吸。
呼吸比较急促,可能不止一个人。
于是凌乱了一会后,他也理解了。
这就是大学吗。
在这种地方,是因为刺激吗?
任晓川得出了结论。
不去打搅人家的好事,抱着这样的心态,他连脚步都轻了许多。
轻手轻脚的回到一楼,意外的发现那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还在,此时正绕着低拉的装饰彩带缓缓踱步。
从楼梯间出来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正脸,带着熟练的淡妆,干练而温柔的脸型,灵气似乎要从抬眸处溢出。
他猜女孩已经注意到了他注意她的视线,于是移开不去看她。
但是余光还是忍不住松开,于是他发现女孩动了。
她朝他挥了挥手。
保险起见,他用听能感知了一下身后,确认没人后,再次看向女孩。
他报之以自认为友好的笑容,然后看着女孩走过来。
按理来说走在光滑的瓷砖上,声音应该很脆,但实际上却没什么声响,就像猫一样轻柔的试探,当然,也可以是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
而任晓川显然属于后者,历时一个月的结社培训已经让他从一个唯物主义战士变成了连题解不出来都怀疑是异能作祟的神鬼信者。
“你好。”任晓川主动开口,试图主导谈话,以获得有利信息。
不过令他尴尬的是女孩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微微撇着嘴,似乎是等他开口。
就在任晓川疯狂思考该说啥时,女孩说话了。
“我叫尹萱。你是脸盲吗?”
莫名奇妙被骂是不可饶恕的,但任晓川很快明白错在自己。
“跟你一个班的,体育委员。”女孩又开口说了一句。
“哦,你好。”任晓川又重复了一遍招呼,不过这次带有明显的指定性。
“这么晚了,在这儿做什么?”任晓川表示出好奇的样子,又一次主动开口。
尹萱扭头看向大厅里的高大的主墙,说道:“在看烟花。”
任晓川顺着目光看去,发现了她口中的烟花。
那是一块彩色的LED屏,高高的挂在手绘报的上方,在红色的庆祝短语下,有一排装饰用的爆竹图案,从左到右,每隔几秒,就有一窜烟花从一个爆竹里冲出,然后散开化成星点。
一个又一个烟花升起,直到右边最当头的那一个,待它的烟火也闪耀完毕时,LED屏上方无框的大石钟里的分针就挪动一下。再随着分针的挪动,爆竹就挨个亮起来,以它们自己烟花的颜色。
不得不说,很有新意的设计。
“挺漂亮的。”任晓川说:“你是在等时针动吗?我怀疑特效跟分针的一样。”
女孩摇头,发出悦耳的否定拟声词。(具体大概是嗯的拖长音。)
“我在等白色的烟花。”女孩看向任晓川,不像在狡辩似的说。
“没有白色的,每个爆竹都亮完了,我猜下一次也还是同样的颜色。”任晓川像个无情的拆谎机器。
“为什么没有白色的烟花呢?”尹萱抬头思考,马尾在背部微微散开。
这时任晓川才注意到她背部因为连衣裙露出的线条,有一种肌肉包裹的流畅感。他努力挪开眼睛,同时明白她不是单纯注重体育委员中的后两个字。
“可能白色不太适合烟花,白天人们见得太多了,所以视觉冲击不大,而且烟花毕竟是花,五颜六色的花总是要更招人喜欢一些。”任晓川稍加思考后回答。
而且纯白色的烟花,那不变成闪光弹了吗?
这是在心里想的。
“有道理。”尹萱点头说道:“但是我觉着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可能只是单纯的忘了而已,因为完全的白色对于深夜来说太刺眼了,所以人们就忘了在上面添上白色。”女孩笃定的说。
“有道理。”虽然感觉有些强词夺理,但任晓川还是同样附和了。
“那看来白色的烟花是等不到了。”任晓川看了眼手机,对女孩说。
他是想提醒女孩该回寝了。
然而女孩却突然笑了,是用双手支撑膝盖的笑法,虽然感觉这跟她的气质有些违和。
她一边笑一边说:“任晓川,你是叫任晓川吧,哈哈哈,你是有跟人一块发疯的毛病吗?”
“所以你不是在等烟花?”任晓川倒是没生气,他总觉着这里太晚了不太安全。
“倒也不全是胡话,烟花也看的,但更多的是看人,我今天来的时候碰见几个出来的人,总感觉怪怪的,就想着等一等还有没有。”女孩收起了笑容,故意严肃的说,似乎是怕任晓川不信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看够了就快回去吧。十一点了都。”任晓川开始走向正门,他也该回寝了。
“啊,变敷衍了。”尹萱抱怨似的叹气,然后跟上了任晓川,继续说道:“我直觉很准的,你好歹当个鬼故事听一下。”
“不听,我怕。”任晓川简短的回答道。
扯着有的没的,两人越过石桥,然后分别开来。
最后女孩在高坡上对他喊了一句:“别担心,我是体育委员,”颇有两军阵前报上番号以防小人暗算的气势。
于是开学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在遇到推销少年与焰尾少女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