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爷子一个人坐在炕头,浑浊的眼睛里泪水直流。他几乎从来没有哭过,就连儿子的死,他也没有在人前嚎啕大哭。他盯着那张发白的照片,上面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老爷子愣着神,心里很复杂。
就这样连续三天,老爷子健壮的身体终于还是病倒了。静娘惜夏俩媳妇轮流照顾老人家,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跟接了梁子似的,从那天以后就没有说过话。
铁柱在林家干了四年了,这一家一直以来都很和睦,除了二少奶奶比较难相处外,其他人都对他很好。他知道那天的事情后,心里自然是向着大少奶奶的,就是明面上不敢讲。
这一天他和几个人奉老爷之命到镇子上看棺材木去。老爷要他准备两套,他一套,儿子一套。铁柱听了心里瘆得慌,这老爷的意思明摆着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啊!可是老爷的命令就是天,他可不能违背。
从湛林村往凉子镇走,需要经过一段曲折的山路。几个壮汉走在一起,毒辣的太阳光披在他们头顶,汗珠从他们额头流到脊背。铁柱走在最后面,走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沙沙……”他听到树叶轻轻震动的声音,这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摩擦产生的。“不好有狼!”铁柱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猛地小声喊出一声,几个人顿时慌作一团。
铁柱是根据多年来走山路的直觉来判断的,这种断断续续的响声说明,那只狼已经跟了他们很久了!
越是这个时候,大家越意识到不能慌乱。铁柱悄悄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紧紧地攥在手中。这个时候,他已经分辨不出额头上流汗,到底是因为天热还是紧张了。
草丛里,一抹渗人的雪白四处闪动着,就像地狱里勾人的白无常一般,给人以生的绝望。几个人各自为自己找了一些防身的武器,静静地等待着危机的出现。风迅猛地狂啸着,如同那千万狼嚎般刺耳。
尽管铁柱意识到,对面很有可能只有一匹狼,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慑。哪种威慑,哪种恐惧,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就像那锐利的锋芒,能够刺穿一切的黑暗。它雪白的毛肤已渐渐地浮现出来了,似乎就像一种警戒,使人战栗。
“慢慢走……”铁柱小声叮嘱着,几个人围成一圈,缓缓地移动着。他们清楚地看到,那只白狼也正在向他们这个方向匍匐着。一伙人紧紧拥在一起,恐惧竟然让他们前所未有地团结。终于,过了前面那个岔路口,就离山下不远了。
铁柱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还不能完全放松警惕。说不准,那只狼会突然扑过来,咬住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些人中要数最胆大的,还是铁柱。铁柱知道,他是这里的核心,如果他慌乱了,势必会导致所有人都倒在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狼突然失去了踪影。它往密林的深处窜去了,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这些人的意思。大家的心完全放了下来,只有铁柱还在思考着,那只狼会不会突然来个回马枪。他不但没有放松,反而面色更加沉重了。
“走!咱哥几个先去镇子快活去!”“行!雷哥你请定了!”“铁柱你别这么紧张哈,那畜生现在不走了嘛!”大家的恐惧感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如同那只狼一样。几个人在前面欢快地叫嚷着,看起来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嗷呜……”伴随着一阵沉闷又急促的尖叫声,那一抹雪白的孤影如同一支利箭般从草丛里飞跃出来,向着最前面的虎东迸射而去。“啊……”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又转瞬即逝。就在那短短的一瞬,大家都反应过来时,虎东的身躯,早已被撕成了碎片。他浸在鲜血里的眼睛高高地凸了起来,仿佛要炸裂一般;全身上下残缺的布片在血的浸泡下,紧紧地贴在他模糊的肉体之间……
那天晚上,惜夏被噩梦吓醒了,她梦见她最忠心的走狗虎东,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