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与荆墨麟相识已是过去了数日,这几天里,因为上次酒席上闹出的不愉快,使得在那日谈话后,荆墨麟除了和舒淇雨谈笑时面色柔和些,他便与云府众人相处的极其冷淡,更干脆地说,就是几乎没和云府里的人搭过话。
起初,云府里的人存着愧疚之意,也就恭恭敬敬地待着他。即使是荆墨麟整天冷着张脸,没给什么好脸色,也勉强忍了过去。
可这日子一久,众人心里总免不了有些不高兴,心里觉着,虽是自己这边刚开始做得有些不地道,可那般算计对他没什么实际损失,没对外传坏他名声,后面在各方面都补偿了些,他有什么条件大伙儿是尽心尽力地去完成,做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他何必摆出那副模样恶心人?
云行风从小到大那里受过这般委屈,纵使习武时最苦,最疼,最累的时候,心里也没现在这样不痛快。
看着那荆墨麟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不爽,找到季虎合计了一番,就一起跑去寻舒淇雨要和她说道说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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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舒淇雨正一个人在书房里,专注地翻看着自己家传的那本书页泛黄,封面上写着“万千妙法”的古籍。
随着她不断看着手里的书,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充满着厮杀的夜晚,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浮现出她一直不愿面对的画面。
耳边回荡着族人和贼人的砍杀声,老弱妇孺的哭喊声以及屋里桌椅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看到了,那日在地道里,娘哭成了泪人,紧紧搂着她,爹强忍着伤痛把书塞到了她的怀里,勉强地挤出笑,柔和地对她说:
“雨儿,爹对不住你,你还这么小就让你遭了这般灾祸!我和你娘今日恐是在劫难逃,日后再也没法儿照顾你了!
你还小,这天地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没让你见过,爹爹惭愧!如今,爹爹和娘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去。
记住,以后,听云叔叔的话,别再向往日那样骄横,该学着稳重些,好好把书里的内容记牢,功夫练好,保护好自己。
也不要整天想着报仇,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便是。你好好活着,爹也就没遗憾了!”
这番话说完,爹捂着腹部挪着身子走到娘亲身旁,愧疚地看向她,说着:
“心若,你和我相依数年,我时常忙于家族事务,没法像成亲前那样照顾好你,总忽视你的感受,让你迁就我,如今,就连成亲时说的,要永远护着你,护着这个家的话,今日怕也是守不住这个承诺了!我,我对不起你啊!若你难过,且骂我打我便是,莫要哭坏了身子!”
娘亲听到这话,也止住了泪水,哭花的脸上一片愁容,手轻轻地拂着爹的面庞,轻声说道:
“军郎,这些话莫要说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念着。平日里,你我的一个眼神,便能通晓对方的情意,哪里需要那些琐碎的礼仪来表达。
你身为一族之长,多花些心思在族中事务上也是正常,又有何错,我又怎会怪你!
如今我哭着,也是因为咱们这苦命的孩子这么小就要遭此大难,心痛难忍而哭。我此刻只想把咱们这苦命的孩子送出去便好,心里哪还有别的心思?”
随后娘亲赶忙起身走到爹身旁,搀扶住他的身体,伸手点了伤口处穴道,止住血,一同站在我的身前。
随后......随后又......又发生了什么呢?
舒淇雨突然一阵头痛,回忆到此便断开了,只依稀记得当时的自己一个劲儿的哭,哭的脑袋发昏,迷糊间似是被爹娘交给了云叔,然后被云叔带上了马车逃了出来。
揉了揉发昏的脑袋,理了理繁杂的思绪。舒淇雨便又把目光放在了手里的书籍上面。
那灵教的贼人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而父亲拖着重伤的身体都要把这书塞给我,这么想来,他们的目的莫不是我家这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古书?
可若是这样,他们又是从哪里得知我家有这么一本书的呢?这本书里又有什么东西值的那群人如此大动干戈,丧心病狂地杀我家满门?
再想到墨麟哥的话,狐狼寨的贼寇当年也是如这般手段从他家拿走了某样东西,那他们又和灵教有什么关系?是相互利用还是一方是另一方的下属?
诸多疑惑缠绕在舒淇雨心间,却因线索太少也想不出什么可靠的答案。
看来是要等到剿灭那狐狼寨,抓住那匪首询问后,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才能解开这些疑问。
想到这儿,舒淇雨不再纠结这些,又翻开手里的书,一门心思研习其中各种秘闻秘法。
正当舒淇雨醉心研读手里的书时,门外突然变得吵吵嚷嚷,闹的人有些心烦,静下心来一听,觉着有些耳熟,她便起身要走出去,瞧一瞧到底是哪些人在门口吵闹。
她才刚走到门前,书房的门就猛地颤动起来,发觉到有些不妙,急匆匆地抬腿往身旁闪去。
只见舒淇雨前脚刚落地,后脚还悬于半空,这门“砰”的一声的炸裂开来。得亏是她闪得快,否则定是要让那些个碎片残渣砸上好几下。
她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气冲冲地往门外跑去,便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云府撒野,若是让她逮到了,可是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结果这一出门,眼里出现的景象让她傻了眼,哭笑不得。
门前的院子里赫然站着三个人,还是三个舒淇雨熟悉的人。
云行风和荆墨麟两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
特别是云行风左脸和荆墨麟右眼附近,都有些红肿,原先两人帅气俊俏的容貌,此时看上去显得滑稽可笑。
再看向两人中间,季虎满头大汗,一脸无奈,努力地把两人分开,防着这两人又打起来。
看着这幅场景,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舒淇雨还是赶紧喝到:
“墨麟哥,行风哥,你们这是干什么!怎地又打起来了,快快收手,莫要伤了和气!”
荆墨麟云行风一听是舒淇雨的声音,忙收了架势,立在两边,揉着自己受伤的地方,撇过头谁也不去看谁。
“那么,现在你们二位谁来给我说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是吃得太饱,睡得太久闲得慌,没事儿跑我这儿打架来了?”
荆墨麟和云行风听着她的语气,便感到不妙,知道了她正在气头上。
也不知怎的,这刚刚还吵闹着,大打出手的两人都有些心虚,没一个敢站出来说事儿的。
舒淇雨看着装聋作哑,在原地捂着伤处的两人,虽是气恼也感到无可奈何,转身看向了在旁边站着的季虎,说道:
“既然他们两‘身受重伤’不说话,那么季大哥想必是在这儿待了许久,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儿的,不和我说说?”
听到舒淇雨的话,也听出了话里的怒意,又看了看身边不吭声儿的两人,季虎脸色尴尬,笑着说:
“误会,都是误会!这事儿啊,都是误会!淇雨,刚刚我和行风想找你说些小事儿,碰巧在路上遇上了荆少侠,然后呢,就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没控制好言语,产生了一点儿小误会,结果这两人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打了起来!你别担心,这就是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误会,千万别生气,别生气!”
舒淇雨看到两人都没反驳季虎的话,观察了两人的神态,又想到最近府里仆役间传着的一些闲言碎语,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松了口气,略有些幽怨地说道:
“我原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儿,能让两个‘武功高强,侠肝义胆的大侠’争成个这副摸样,不成想竟是这种不起眼的琐事。
真是让我开了眼见,把二位哥哥看得更清楚了些。原先还觉得二位都是世上罕见的豪杰英雄,想不到竟在这事儿上表现得如此不智,气量如此狭小,如此容不得人!”
这话刚一说完,她转头看向了云行风,又说道:
“行风哥,你我相识有几年了?”
云行风不去看她那咄咄逼人的眼睛,仅仅低着头,低声说道:
“十三年有余。”
舒淇雨更显出几分怒意,说道:
“哥哥也知道有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我不说对哥哥事事了如指掌,也算是了解哥哥的脾性,知道你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
怎么如今大敌当前却又耍起了小性子,莫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心胸开阔,仁义无双的行风哥是假的不成?”
说完,也不管脸色通红的云行风,又转身冲着荆墨麟而去。
荆墨麟听完舒淇雨对云行风的说教,看着舒淇雨走向了自己,不禁觉着有些心慌,转过脸不去看她。
舒淇雨调整了下情绪,对着荆墨麟说道:
“墨麟哥,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知道,你的心并不像你面上表现得那般冰冷。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里,仍是流淌着赤忱热血!
只是因为过去那些悲惨凄凉的境遇,所以你给自己的心筑了间冰冷坚硬的堡垒。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却也锁住了自己的心,不愿给出一丝一毫的善意。
可是,事情终归是要往前看的,一直执着在过去的痛苦中,最终除了会使自己伤得更深,更会伤到身边的人!
你可以对我打开封闭的心门,又为何不能向更多的人释放你的善意,结交更多朋友呢?”
舒淇雨走回门前,也不回头看他们两人,只是朗声说道:
“站在这里的,都是为了寻那贼人报仇雪恨的,若是我们都随着性子在这些个琐事上争斗不休,到头来,也只会便宜了那伙贼人,让亲者痛,仇者快!
若是再来个几次,那我们还报个什么仇,赶紧洗干净脖子去那贼寨里引颈就戮,还省了不少功夫。
今天咱们也把这话说明白了,日后还要复今日之事的,也速速离开这儿,我绝不拦着,咱们好聚好散!我话已至此,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罢,她不去管还愣在原地的两个人,径直走回了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