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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荒冢鬼事 (3)

县城很快就到了,司机把车开进了供销百货公司。他刚停车,就下车去找主任派人卸货。但是他没走几步,才想起曹大雷还在车上没下车,便返身回到车头,一看,驾驶室已是空无一人!他很纳闷,心想,只须臾之间,怎么就不见了这曹大雷的踪影了?他环顾前后左右,没见他的人影,惊讶不已:咦,只转眼工夫,这人......怎么就化了一般没有了呀?他再拉开驾驶室的门,确实是空无一人。

虽然奇怪,但这么大一个活人,见与不见,与他当司机的无关。他还多了一层心思,认为是这个曹大雷害怕司机向他讨坐车车费,刚下车,就立即拼命逃掉了。但是曹大雷动作再快,也不应该在转眼之间就逃过他的视线呀!如果世上真有跑得这样快的人,下届奥运会的田径跨栏比赛,刘翔就真遇上对手,就该懂得汉语里边有个"望尘莫及"的成语了。

司机机械地摇摇头,习惯地从香烟盒抽出一支香烟,伸手到方向盘下要捡那打火机,这时才想起那打火机摔坏了。但把它捡起时又突然望见它竟然是毫发无损!他随手按动,"啪"一声燃起一团指头大的火焰,刚才明明打不起火,明明已经摔坏的打火机竟轻易地把香烟点着了。司机不解地摇摇头,心想,这打火机,简直得了神经病了。

他很自然地脱掉身上穿的夹克外套,因为他感到有点发热。脱掉外套后,他忽然想起刚才在封闭的驾驶室内反而感觉寒冷,不由得嘴里喃喃:"马鞍镇和县城只隔几十公里,怎么温差就这样大呀!"

司机走到主任办公室,与主任叽咕几句,主任很快派人卸完货物。司机在百货公司旁边的小饭馆吃了快餐,即驾车返程。

司机的车子刚刚驶出城外,就突然看见曹大雷在不远处的路当中拦他的车!司机立即猛按喇叭,他真不愿意再搭载这一截木头人。但是这曹大雷,就像在马鞍岭拦路搭车那样,就是死钉在路当中不走,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来不及刹车的车轮碾扁!

司机无奈,骂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素不相识,我的车是货车,又不是载客的客车,你去车站坐客车吧!"

回答司机的是既简单又冰冷的一句话:"人家不肯收我的钱。人家硬说我的钱是假币,不卖票给我。"

"废话!人家怎不收你的钱?你的钱......什么钱?美元?英镑?"

"那说明你不认为我的钱是假币了,那快让我上车啊,快啊,我会给你钱的。"

曹大雷话音刚落,就很轻巧地踏上了驾驶室的踏板,倏然间,门无声地被开启,他竟未经准许,就强行稳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了!而且一伸手,飞快地把几张钱塞进方向盘右前边的小抽屉内。

司机只好叹了一声:"唉!真拿你没办法。"

他想,对这种人还真没有办法。算了,既然把他拉来县城,就把他拉回马鞍镇吧。

因司机一百个不愿意载这个不速之客,心里边不悦,因此一路无话。

当汽车回到马鞍岭坟地旁边时,曹大雷竟然喊停车,司机懒得问他要干什么,无非是下车小解。真拿他没办法,遇上这样的人,算他出这趟车倒霉。于是减速停车,并毫不客气地甩了一句:"都快到马鞍镇了,还这么多屎尿。快去快回,我只等你两分钟!"

司机看见曹大雷竟朝那大坟墓走去,嘴里不禁"哼"了一声,因为经常跑这条公路,他对马鞍岭这座大坟墓闹鬼的事当然略有所闻,觉得这汉子的胆子还真够大的,竟然提着尿壶去敬鬼。他又转念一想,可见世上哪有鬼啊!虽然众说纷纭,都说马鞍岭有鬼,但他从来不相信。此刻他竟对曹大雷生起一丝敬意,尽管他觉得曹大雷不必那样远去尿一壶,但他赞赏他的勇气。

司机本来预计过两分钟曹大雷就会回来坐车的,可是时间过去了5分钟,还未见他回来,心想:可能这家伙闹肚子,到坟地里不是给鬼"敬酒",而是"送饭"了,便骂了一句,再等。

可是10分钟过去了,仍然未见曹大雷回来!司机再也不耐烦了,推开车门往坟地方向大声喊:"曹大雷,你快回来!我要开车了!"

司机连喊数声,竟然毫无回音!他又喊了几遍,同样没见曹大雷回应!此时天快黑了,他望一眼这片荒草萋萋的坟地,环顾阴阴沉沉的四野,从不信鬼的他感觉有点害怕,望着望着,身上悄然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觉得应该以声威壮胆,于是侧身面向坟地再次大声喊:"曹大雷!快回来!我要开车了!"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喊声过后,他仿佛听到坟地传来"嘻嘻嘻嘻"的笑声?风声?他身体一阵哆嗦,赶紧关上车门,摸一摸心口,用力很响地拍一拍胸口,自己为自己壮胆,再次推开车门,更大声地往坟地方向大喊:"曹大雷!赶快回来,我要开车了!"

话音刚落,这一回,他清晰地听到了坟地很清晰、很真实地传来"嘻嘻嘻嘻"令人汗毛倒竖的笑声......

司机立即"呯"一声用力关上车门,欲开车逃离,但是转念一想,曹大雷没回车上,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于是他决定再大声喊几声,他再次推开车门,有意识地朝着坟地挥一挥攥得很紧很紧的大拳头大声喊:"曹大雷,我要开车了!我开车了!快快回来......"

他听见坟地"嘻嘻嘻"的笑声更大、更恐怖,连忙启动车子要逃跑。但是他明明是按常规动作打方向盘,车轮和车头却不听使唤,硬是离开公路,震颤着拐向坟地......

司机吓得"啊啊啊"乱喊,手忙脚乱地操作方向盘。

当又高又长的荒草、树叶遮住车窗,再滑过两旁"哗哗哗"擦着车子往后倒过去时,他感觉是一个个高大狰狞的魔鬼朝他扑咬过来!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去拨去挡......

当他吓得全身发冷、发麻,感觉胸填气闷快窒息时,不知哪来的劲,他突然拼尽全力暴喊一声:"杀啊!杀--"

这一声喊就像喊破了一个梦境,他感觉汽车突然回到了路面上!

司机刚刚魂归神转,长长舒出一口长气,欲加大油门快速逃离时,汽车发动机竟然不识时宜地熄火了!

经两次紧急启动都不成功时,他真的吓得两脚、两手都颤抖不止,上下牙在"嘚嘚嘚"直打架,眼看自己就这样......这样完了,他再次拼命地发出"杀啊"的一声哭喊,右脚用力胡乱踢蹬几下,此时奇迹竟然出现了,车子"突突突"又重新启动了!他两眼一亮,呼出一口长气,立即驾车离开。虽然天没全黑,但他却大开车灯,还不停地按响喇叭,车轮滚滚,喇叭声声,向马鞍镇镇上急驶而去......

待车子开到人声鼎沸、华灯初上的镇政府夜市旁时,司机感觉路两旁所有的人都瞪着惊异的目光盯住他的车,盯住他,他这才恍然知道自己竟然一路不停地按着喇叭。"神经病!"他自己骂一声自己,急忙停手,喇叭也停歇了。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虽然停息,人们的目光还是狐疑地望着他和他这辆车,他轻轻刹住车子,长长地嘘出一口长气,再嘘出一口长气。此时,他身上那层厚厚的、发硬的鸡皮疙瘩渐渐松弛、隐退了,狂跳的心也渐渐归于平稳。他突然想起刚才坐他的车从县城回来的曹大雷,感觉他进入马鞍岭坟地那鬼地方可能有危险,便很替他担心。

他的车子正好停在马鞍镇公路旁边的"酒仙"饭馆前。正是吃晚饭时段,饭店生意很好,人称"发哥"的饭店老板何发正好走出门来,司机常走这条路,没少在"酒仙"饭店用餐,便摇下窗玻璃大声对发哥说:"发哥,请问你认识镇上一个叫曹大雷的汉子吗?"

发哥听他这一说,不仅是他,旁边许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审视司机,连正在吃晚餐的客人也都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发哥怔了半晌,摇了摇头,但很快盯住他问:"你看见曹大雷了?"

经发哥这一问,饭店内所有的顾客都侧耳倾听,看司机如何回答。大家疑问的目光好像在说:看他那样子,难道是在路上见鬼了?

司机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在马鞍岭坟地旁边的公路当中,曹大雷伸手拦我的车,然后坐我的车去县城买酒。曹大雷说他嗜酒如命,清明节没人请他喝酒。我从县城回来时,曹大雷又拦我的车从县城回来,可是车到了马鞍岭坟地,他就下车,就往那座大坟走去了,就......就不见了......"

"曹大雷坐你的车去县城,还坐你的车回来?你真见到他了?"

"可是他进了那座坟墓?现在他......人呢?"

众人乱纷纷地问。

此时许多顾客都伸长脖子朝司机望,有些人甚至离座站起,向司机走过来。

司机感觉很诧异,也很委屈,因为众人的目光分明是在告诉他,他们怀疑他撒谎。既然一说到曹大雷,大家都那样关心他,这曹大雷,是什么人物啊?他怎么这样引人关注?他既然想知道这些,就必须证实刚才他没说谎。

他再次认真地说:"我刚才说的没错啊,都是实话实说。怎么?曹大雷坐我的车有什么不妥吗?咦,你们......你们怎么都用这样恐怖的眼神看我?"

司机突然感觉在他座位旁,还遗下曹大雷的什么东西,拿起一看,是他的一幅18寸大照片,连忙拿起,一边伸出车窗一边大声说:"就是他,他叫曹大雷,看啊,他还忘记了拿走照片。"他说着,把曹大雷的照片伸出车窗外。

他见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见了照片,还"啊啊啊"胆怯地步步后退,这更使司机感到奇怪。此时他感觉自己更应该对大家实话实说了,以免惹出什么麻烦事。他说:"其实曹大雷这个人嘛,还不错,坐一趟顺风车不该付钱的,可是他,说什么也要付钱,唉......"

"他?真坐了你的车?还付了车费?天哪!天哪......"

人群中,有几个人同时惊问。

"是啊!而且,肯定是多付车费钱了。"司机说着,从方向盘前的小抽屉拿出一叠钱,在人们面前展示,并说:"天哪!真是多付钱了!这样多,每一张都是一百......"

司机看见人们惊恐的目光都落在了他手里的钱上,而且看了他手上的钱,每一张脸都变得很恐怖,吓得司机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心里一个劲儿地想:难道他们都错认为我抢了曹大雷的钱?想到此,他不由得认真瞧了一眼手上的钱,顿时惊呆了,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并大声喊:"天啊!这哪是什么钱啊,上面那几个字--'冥府通用',真是吓死人!吓死人了!这是专烧给死人的冥钱啊!"

围绕马鞍岭坟地产生的鬼故事还有不少,这只是其中较典型的一个。要了解马鞍岭这座大荒冢和"烈士"曹大雷的来龙去脉,得追溯到40多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动乱年代,而要层层解开扑朔迷离的王达江之死、杨得勋和他的鬼字条等等一个个谜团,同样需要回看那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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