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濑薫跟随着蓝色的小光点来到列车的车门前,周围一个人也看不见,似乎除了她,没有人要在这一站下车,墨绿色的波动缓缓环绕着她,一股看不见的柔力将她向下一送,转瞬间,她就消失在了位面的裂缝处。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她发现自己站在半空中,向下急速坠落着。除了手上的标记发出一阵阵炽热,她好像已经丧失了其他任何感觉。
夜空中浓云密布,借月的微光,可以看到一团团乌云,雷电的闪光蕴含在其中,这种对于平常人来说避之不及的毁灭性力量对于薫来说却不亚于雪中送炭。
“这个世界的灵力程度怎么如此之低……这样下去的话……”她手中的小田雅丸一晃,光幕引导着激射而来的雷光,短刀挥洒,刺眼的刀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她下坠的趋势慢慢减缓了,但是当她撞击到水面的时候仍然发出了一声巨响,下落时灵力激荡起的冲击波在她的身体四周形成一道道巨浪,她下落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功夫理会那么多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处于在幽深的海底。
恐惧——是刻在人们内心深处最敏感的信仰。
人们常常对某些特定的事物表现出强烈且没有必要的恐惧,并常伴有回避行为。
往往强烈的精神刺激会诱发恐惧,比如说突然落入深不见底的海洋当中,特别是对没有什么游泳经验的川濑薫来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游泳经验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水,万幸的是,这里的水并不是太深。黑暗的世界里除了咸腥的海水之外,是稀稀落落的海底森林,高大的木本植物生长在海的底部,小树上丛生的枝权都笔直伸向洋面。没有技条,没有叶脉,像铁杆一样。
她周身环绕地用来供给氧气的灵力渐渐稀薄下去,对黑暗的恐惧牢牢抓住了她。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一只温暖又散发着同样炽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
大熊和由恩在落水的第一个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只有田道明还保留着一点点清醒。
“还不如晕过去算了,这样死的时候……”他看了看漂浮在他身边的由恩,他的身体撞击在了坚硬的、像是被树叶覆盖的海底冻土上。
“温度好低啊,但至少这里没有风……”田道明的思维仍然没有停止,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群小鱼围绕在一团紫色温暖的光线周围,对于这样的景象田道明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感觉到他已经恢复了一点信心,这种感觉在紫光的靠近中不断得到加强。雪片般的光点飘到他们身上,他们的周围出现了粉状的气泡。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麦子云已经几乎两宿没睡,他似乎比平时更加警惕,越靠近目的地,未知的危险就比以前离他们更近,更有威胁性。但是随着夜幕再次降临,他还是同意了由恩的守夜要求,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渐浓,伸手不见五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的左手在发烫,而他的精神力已经耗尽了。
麦子云觉得现实已经变得很朦胧,他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的突然站起身来,脖子很痛,他尝试着睡着了几次,头以一个很不舒服的角度倒向一边,好像要从自己的脖子上分离。
他依旧记得多年前,那个他失去母亲的夜晚,风滑过落叶的声音,空气的不稳定与震动感,而且他马上感觉到自己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他始终感觉到,今晚有些事情和往常并不一样。
夜晚变成了天鹅绒般黑色,而他感觉自己似乎漂浮空气的中间,他把手举到面前,想试试还能不能看清手指,这时候,一种微弱的,但穿透性极强的绿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不管那是什么,它就是冲着他而来的。
他慢慢地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每一个音节都凝固在了喉咙里,光更加柔和,他眯起眼睛,“是个女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怎么想。
那东西离的越来越近了……
随后,光突然消失了,他来到船舱外。
麦子云停了下来,发出一声长叹。他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当压迫感笼罩着这整艘船只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凝视夜空,不算是没有疑惑,也许是因为陌生,也许是因为说不出的熟悉。他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只是他下意识地忘记了,直到这个时刻,这个他们相遇的时候,他才回忆起来。
在海里,无边的黑暗笼罩了他,但是他没有慌乱,虽然此时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笨手笨脚地在水中扑腾着,但是他明白,他要把生命押在这上面,她是为他而来的,仅仅是为了他一个人。
在宁静的深海里,一切微小的动作都会被成倍放大。麦子云知道海底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生物,但他希望它们都能保持安静,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海底动物游动的声音和代表求生的声音区分开来
冰凉的海水使他的精神振奋了一些,精神力消耗一空留下的刺痛渐渐褪去,麦子云安静地漂浮在那里,聆听着海的声音,远处树枝间的水流过的声音。
他谨慎地向前游去,向着目力所及的远处看去,似乎一层海水模模糊糊地倒映着他的扭曲的影子。在那厚厚的,有灰色薄雾的前方,有个东西也在闪烁,那是一团紫色的灵光。
没有过多的惊讶,他悬浮在水中,调整好身体的角度,手指上微微燃起蓝色的闪光,尽量让这道光照耀前方。暗紫色的纹路,那是一把短刀,在剑柄的地方镶着一块图案繁复的家徽。麦子云向它凝视着,几乎无法呼吸,虽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它怎么可能会在海里呢?一个离他们的船只那么近的地方?是不是有种未知的魔法把她指引到这个地方来呢?
不管怎么说,他再一次摇晃着手指,使劲搜寻着周围,寻找着那个人的轮廓,他要把事情问清楚。当他把注意力再次放到那静卧海底的刀上时,一些畏惧影响了他愉快的心情,他向着那把刀招招手,没有丝毫动静,这是在麦子云意料之内的。每一把刀都只会服从自己主人的命令。
“好吧,我就知道是这样……”想的再多也不可能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容易,疼痛也不会减缓——麦子云用手指摸索着自己左手的烟雾标记,右手掌心窜出一道银光,掀开了他的皮肉,鲜血缓缓流淌出来,他的牙齿也发出可怕的撞击声,但他没有停止,他无声的尖叫让他想起了他妈妈去世那天他父亲的喊叫,这让他感到痛苦。
他最近很频繁地想到他的双亲。
刀刃继续向他的血肉中深入,他全身发抖,他的灵魂好像发出了如同寂静中的枪声一样的响声,灰色的薄雾就这样裂开了,那些红得发黑血液在波涛粼粼的海面上不断摇晃,奇妙而诡异的图案在水面上显现出来,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麦子云身上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在尖叫着反抗,肺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固体,他几乎不能够呼吸,他克制着自己的左手,让它不至于颤抖地太厉害,虽然这只是徒劳的努力,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推迟了完全将手贯穿的时刻,直到最后他想:“这是迟早都要做的……再不快点的话……”
就在他动手的那一刹那,那种让人非常难受的疼痛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的手指碰到了另一双手。
“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样东西缠绕住了他的脖子,死命地向后拉着,他以为大概是水草,尽管在他潜水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东西朝他游来,麦子云用手去把那东西拿开,让自己解脱,然而那却不是水草,那是一道发着绿光的链条,它变得越来越紧,这让麦子云的体力下降地飞快。
麦子云拼命地到处乱踢,尝试着游回到海面上去,但却只是将自己推向海中更深的另一端,他感到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喘不上气,他拼命想从那企图扼死人的链条中挣扎出来,碧绿的符文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他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他的手在流血,脑中的意识也正逐渐减退,精神力,也同样到了极限。一切都没了,什么都做不了了,而他拉着那个女孩的手臂完全动弹不得,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死亡……
他感到了窒息和绝望,还有他那一生中未曾体验过的寒冷——失血过多的寒冷,他在水中逐渐沉下去。就在这个时候,一抹柔软贴在他的唇上,微冷的舌头滑入他的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那一瞬间,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
川濑薫没有力气抬起头来看看到底她的救命恩人是谁,因为她知道,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她看着昏迷过去的他,鲜血的力量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她看着他笔直的鼻梁和微蹙的双眉,慢慢凑上前去……
紫色的光芒大盛,笼罩了这片海域,在这光芒中,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落在离此处最近的小岛上。天空中有几颗发亮的星,寥寥几片自云,一轮满月像玉盘一样嵌在蓝色天幕里。一个女孩望着天空出神,她微微笑着:“这里……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