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琥回来的时候，杨滢正在按床铃，面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只是嘴唇还很苍白。
“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杨滢看着开门走来的嬉皮笑脸的男生。
安琥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扬起了他玩世不恭的笑：“像我这么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怎么会把你一个女孩子扔在医院先走啊？”
杨滢看了他一眼，没有心情跟他斗嘴：“我的包呢？”
“还在迷你，当时太着急了没带出来。要不我一会儿回去给你拿。”
“你先帮我把护士姐姐叫进来。”杨滢说。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了，多麻烦护士姐姐。你放心，我什么都能做。”安琥特地把自己的半袖搂起来，露出坚实的胳膊以示诚心。
杨滢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依旧坚持道：“你把护士叫进来就行了。”
“护士还在外面吃东西，你说吧，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照顾你。之前你帮我那么多次，现在好不容易轮到你需要帮助了，我正好报恩啊。”
杨滢沉默了半分钟，才开口道：“你下楼，右拐有一个小超市，你帮我买一包……”
“嗯？”安琥看着女孩儿不自然的样子，挺奇怪的。
杨滢看了安琥一眼，微微垂下眼睑道：“卫生巾。”
卫生巾！安琥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卫生巾是什么东西。然后看着她脸上的微微一抹红，强忍着想要笑的冲动转身向门走去，走了一半他想了想还是回过头问：“哪个牌子的？”
“随便买一包就行了。”
“哦”安琥出了门，忍不住裂开嘴笑了，她刚刚是脸红害羞了吗？果然，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再怎么冷漠，脸皮还是薄的，不像他这种……老司机，在大学里面什么都见识过。
安琥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猥琐，摸了摸鼻子，下了楼。
在货架面前挑来挑去，安琥还真不知道要挑哪包，这些包装差异都挺大，作用都差不多。这方面端木枫在行，他女闺蜜多，以前就听他说过很多次这东西，要不打电话问问他？
接到安琥电话的时候，端木枫刚刚面试完一个歌手的职位，音棚里挺吵的，安琥说的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
不远处有一个阿姨走了过来，安琥连忙退开，假装在选后面的卫生纸。这东西他一个大男生说出来被听到挺尴尬的吧。
“好了，你说吧，我出来了。”端木枫拿着手机走出音棚道。
“我说……”安琥刚要说那个阿姨在他旁边停下了，也在选卫生纸。
“你说呀！”
“等一下，等一下。”安琥退开走到食品区，四周看了一看，旁边没什么人才小声的开口：“那个，卫生巾哪个牌子对女孩子比较好？”
“啊？什么巾？”端木枫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生巾！”安琥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里，端木枫哈哈笑了两声道：“你没事儿吧？”
“呵……你大爷！”安琥自己没忍住也笑了：“快说！”
“给谁买的？”
“女孩儿，比我小点儿的样子。”
“我去你的吧，你还能给男的买呀？”
“就一朋友。”
“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呀，报上名来！”
“端木枫，你说不说？”
“嘿！老子在这儿怕你钱不够，到处找工作。你大爷的在那儿泡妞，你还有理了。”
“我什么时候泡过妞啊，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安琥突然觉得自己脸有点儿烫，平时挺厚的脸皮，今天真是有点儿莫名其妙。
“那就老规矩。”端木枫笑了笑，他们之间注重公平，等价交换。
“行，你先。”
“据我所知，什么七度空间，淘淘，苏菲，护舒宝什么的，都是小女生的品牌，对了，这东西还分什么白天和晚上，还有厚的和薄的，你都买点儿。”
“哦，好！”安琥笑着挂了电话，刚刚那架子上这些都有。
“喂！”端木枫看见挂断的电话，舌头抵在后牙槽上笑了笑，这孙子有情况呀！
安琥回来的时候，李娟刚给杨滢拔完针。
“回来啦！”李娟笑着问。
“嗯”安琥点点头，提着袋子的手微微往后缩了缩。
“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拿化验单。”李娟说。
“好”杨滢应下。
李娟出去了，安琥才走近她把袋子拿出来。
杨滢看着很大的一袋子，微微有点儿愣：“你买了多少呀？”
“九包。”
杨滢打开，什么牌子都有，大包的小包的，夜用，日用，护垫……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安琥看着杨滢脸色明显变了一下，顿时有点尴尬，怕她不高兴，解释道：“我不知道哪个好……就都买了一些。”
杨滢沉默了几秒钟，拿出了一包日用的七度空间，抬头就见安琥盯着她，脸蛋瞬间热了一个度：“看什么看。”
“我……我去外面等你。”安琥瞬间回过神，转身出了病房。
靠啊，情商去哪儿了？那么尴尬的气氛竟然还盯着人家看！不过，想想她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安琥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在想什么呢？认识杨滢以后，智商和情商都下线啊。
靠在栏杆边吹了一会儿风，安琥感觉内心的燥热平静了不少。楼下是一片休闲区，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有不少病人在那里溜达。
他想起了李娟中午说的话。当初，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淋雨，心里在想什么呢？这个女孩子，心里一定有很多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吧。
正在想着，李娟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瘦骨嶙峋的中年医生走了过来，老医生看起来年纪很大，一双眼睛都快皱成一条线了，戴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眼镜，精神倒是还不错。
“这是张主任，小滢呢”李娟问。
杨滢正在叠病床上的被褥，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打开门看到白大褂医生的那一刻，瞬间像定住了一般。
记忆一下地涌来，她见过他，在洛北调查她的那沓资料上，还有那些话……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衣襟。
老医生那双有点儿老花的眼睛眯了眯，抬起那双已经有点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的转身接过李娟怀里抱着的检查报告单，慢慢的说：“杨滢，你长期失眠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抵抗力变弱，自主神经紊乱，需要及时的调理，建议你不要最近都不要劳累和紧张，可以借助服用安神补脑液缓解失眠症状，平时多喝一点热牛奶。并且，你身体现在严重营养不良，引起贫血的状况，大脑供血不足才会导致昏厥，一定要注意多补充营养，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最近要是再有什么不舒服，要第一时间来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安琥听着医生的话，都一一记了下来。转头一看杨滢，发现她脸色和神情都有点儿不对，手指捏着衣襟都发白了，她一直盯着这个老医生看做什么？
“行了，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可以走了。”老医生把化验单和检查报告从夹板上撕下来递给她。
“我有问题跟您单独谈谈。”
杨滢没有接单子，而是推开了病房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语气坚硬而不容拒绝。
老医生看着女孩儿的脸，思考了几秒钟，像是在做苦苦的挣扎，最后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安琥看了李娟一眼，李娟也不知道原因，摇了摇头走了。他想起了刚刚她看到那个老医生的眼神，一定有什么事。探视窗户没关紧，留了一条缝通风，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过去。
“您还记得我吗？”
关了门，杨滢看着老医生问。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她两秒，摇了摇头“我治过的人很多，不记得了。”
“那这个呢？”
杨滢抬手解开脑后捆着头发的发圈，一头齐肩的黑发倾泻而下。她撩开右耳上方的头发，黑发很密，白皙的头皮间清晰可见，有一条小指般长的狭小疤痕没有长发。
老医生那一直眯着的眼睛睁了睁，眼神一滞，目光流转晦暗，抿了一下干扁的嘴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想追究您陷露病人信息的事，我只想问您……”杨滢咬了一下唇，声音有些颤抖，红着眼圈看着老医生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你骗人！”
老医生淡淡的回答：“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当年我还是一个诊所的医生，和你爷爷有点交情，他大晚上的来敲我家的门，手里抱着一个婴儿，满身是血，头上……”
老医生看了杨滢刚刚撩开的地方一眼，才开口道：“头上有一条很大的疤，都已经有点儿结痂了。那个时候医疗还不怎么发达，而且那个婴儿太小了，才只有满月大，很多大医院都不接收，他才来找的我。可是，那时候，我刚刚做完一场失败的手术，那个孩子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我也不敢接。”
“那段时间，部队上传来消息，他们唯一的儿子在一场救灾事故中死了。你奶奶一病不起，两夫妻都陷入了绝望。你的出现，就像新的希望，他苦苦哀求我冒险一试。在那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手术里，你奇迹般的活下来了。我重新扬起了信心，在医学路上继续发展，来到了这家医院。你奶奶，也因为你的到来身体慢慢的好转。”
“那……”杨滢声音沙哑的难受，嘴唇颤了颤问：“我是怎么来的？”
“你确定要听？”
确定吗？杨滢咬紧了下唇，脑子里嗡嗡作响，手指都颤抖。在骆北的办公室里，她曾经看到过，但是她不信，不信……
“确定。”
老医生看着面前女孩儿通红的眼眸，再一次推了推眼镜：“老杨跟我说，那天晚上，他从窗口看到有一个女生冒着雨站在楼下，之后在他们家门口发现了你。他看过那个女生的照片，那是你爸爸的女朋友，可能是因为你爸爸已经死了，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抚养孩子，把你放下以后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下来，杨滢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呼吸都有一点困难。她木楞的转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医生的眼睛。
难道，骆北骗她……
“您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