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离开古拉格的几天后,他就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出现在莫斯科的苏联天文研究所里,在那里他再次接触到了1942年自己在克拉库耶茨附近找到的陨石,眼前这块带有诡异蓝色波浪纹的天外来客就是把自己从苦难中解救出来的关键。
对于这块陨石,施耐德博士很熟悉,但又很陌生。熟悉是因为自己早在1942年就对它做了全面检查,这是一块由各种稀有金属混合而成的陨石,里面的镍钴合金是纯天然的,绝对不是地球的产物,并且这些带蓝色的条纹可以肯定是人工加工过的,即使是陨石,也绝无可能是天然的造物,这样的花纹极其罕见,没有超高的技术是不可能加工出来的。陌生是因为对于这块陨石出自宇宙中何人之手,它又意味着什么?全都不得而知。这块陨石就是他今后工作的全部内容,也是他获得新生的代价。
在这里开始工作的几天,施耐德的一切都由专门的人参与辅助,关于陨石也是由几个苏联科学家和他共同研究,每天的进展都要向来自克林姆林宫的一名少将做专门汇报,后来施耐德才知道这名少将就是当时斯大林的专用顾问,负责陨石的研究工程。施耐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伪装成助手的内务部特工给记录下来,自己在这上面走错一步,就会被立刻特别处理掉。对于这些,施耐德很清楚,他自己也是小心翼翼地按照苏联人的指示在干。
“陨石似乎是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加工痕迹很明显,不过技术是人类现有技术无法达到的,我感觉……”施耐德说。
“感觉什么?”身后的一名苏联科学家问道。
“没什么,它似乎蕴含着某种信息,因为它对外界的变化在做出规律性应答,就像兴奋的传导,您懂吧?这和巴甫洛夫博士的条件反射学说一样,它是有一定智慧的。”施耐德回答。
“那么它想要什么?”施耐德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下了一跳,研究部门的总监格列维奇?多鲁尔斯基少将就在他的身后“施耐德博士,这块陨石究竟要什么?”
“不知道,我已经用各种手段尝试过分析它对外界变化做出的反应,都没用,我们这些仪器对它来说都太简陋了。不过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施耐德说着,打开一旁的巨型仪器,当他熟练地操作起各个模块,那台巨型机器就在一片原始的电子火花的声中开始对陨石进行无法准确描述的分析步骤,眼花缭乱的闪烁中,施耐德将仪器末端的输出线接入了一台最普通的示波器。
“请您看看。”施耐德随后站到格列维奇的后面,向他展示示波器圆形光屏上打出的正余弦函数的简图波形。
“这是什么?”格列维奇问。
“波形图,我发现陨石具有一定的放射性,因此我用这台机器对陨石的放射性射线进行了光谱分析,通过对射线吸收光谱的提取分析,再将射线所处的发射波长转化为数据输入进这个示波器中,最后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施耐德说。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在我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了波浪图罢了,您具体指的是什么?”
“您把正余弦的函数用解析式表达出来,您会发现这个解析式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定的,可根据天然放射现象,满足这样唯一波长的的解析式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似乎这块陨石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否则就讲不通了。”
“按您的说法这个陨石是有智慧的,可究竟它代表什么?我们除了您发现的这条外就没有这块陨石来自另一个“地球”或者说是天外文明的证据了吗?”格列维奇问。
“不,已经可以证明了。”施耐德肯定的态度使周围的人都感怀疑,那些苏联科学家对此都惊愕地摇了摇头。
“怎么证明?”
“请您看这里。”施耐德说,他打开了另外一边的荧光显示屏“这是我们对该函数的拟合结果,无论以何种形式,最后它的振幅和频率都是一样的,这么完美的解析图我还是头一次见。还有您把各种观测数据处理后转化为另一种能被机器处理的语言……”
“您指的是什么语言?”
“数字,用最简单的数字“0”和“1”就够了,把它们按一定规律排列组合在一起就可以表达任何用文字表达的意思。”
“就像计算机一样?”
“是的。”施耐德说“你们在给我的文件里提到了英国布莱切利园的“金蛋”,这应该就是个计算机。”
“您注意到了。”格列维奇说“的确,我们在英国军情六处的特工为我们提供了布莱切利的部分情报,“金蛋”的确就是一个计算机,不过并不是采用您说的语言,您知道,“金蛋”在战时就是破译德军的恩尼格玛机的密码。”格列维奇抚摸着他的胡子,眼睛冷冷地盯着施耐德。
“没错,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计算机本身,是这个。”施耐德又指着陨石说“这块陨石就具备我说的计算机的基本性质,它可以利用辐射波的波长和能量来翻译出我们所能理解的信息,只是我们还不能有效提取出来而已。”
“您的意思是我们还不能了解其中的内容,我的天,这可不是斯大林同志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施耐德博士,你最好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结论。我不想您因为这些事情而不得不对您进行再一次的处理。”
“这是警告,我可以这么理解对吧!”施耐德回过头来笑着对格列维奇说。
“不,您完全不必这么理解。”格列维奇说“您会成功的,最好就是这样,否则我的下场也不会比您更好,这是在苏联,我们不被允许犯这样的错误。”
“好吧,我会继续努力的。”施耐德说“我会再次对陨石做更全面的研究,少将同志。”
“祝您成功。”格列维奇说道。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对解读陨石密码的工作进行进一步的探索,施耐德感到这个工作所需要的技术屏障在1949年绝对不可能被打破,那么这意味着自己的理论依据要比实物更早地拿出来,其实用不着监视自己的特工威胁,施耐德本身也对陨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也会全力以赴地工作。
今天是1949年12月31日,这天将会是1949年的最后一天,施耐德博士距离他被释放出劳动营仅仅只过了一个月有余,但他基本可以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这天夜里,施耐德爬到天文研究所的屋顶上,即使他知道在不到100米的范围内就有不少于5个人在各个方向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很自然地点着一支烟同另一个苏联天体物理学家攀谈起来。
“咳咳,”施耐德并不习惯苏联烟的味道,这种粗糙烟草的涩味简直呛得难受,“你们苏联的香烟还不如我在战时德国抽的那一款,味道太冲了。”
“博士,德国的烟怕是也不好到那里去吧。”苏联物理学家不甘示弱地说“在秘密警察的窥探下抽一支烟可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松。”
“你很机敏,教授,不过您说的是事实,那感觉的确不好。”
“哈哈哈,博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你我都活下来了。”
“对了,陨石怎么样,这几天我还没太在意,我的时间都拿去应对各种政治审查去了。”苏联科学家问。
“还能怎么样,你们关心的事一点进展也没有,关键还是技术。”施耐德猛吸一口烟,咳嗽几声继续说道“不过我最近还有个发现,还没来得及上报给格列维奇将军。”
“是什么?”
“陨石具有一定的基础设定,它就像一个含蓄的机器人,就像《大都会》里的那个。虽然我不知道它代表什么,但我可以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确定它就是一个天外信使,是另外一个像人类社会一样的文明传送给我们的信息,理由就如同我公开表达的一样,只是我找到了新证据。”
“什么证据?”
“陨石的辐射频率和普朗克黑体辐射理论的热辐射频率是一样的,它在想告诉我们什么,并且在尝试除文字以外的各种方式,几天前这样的辐射频率还不存在,它在自发地做出改变让我们收到信息。”
“有意思博士,太有意思了,想想多么不可思议,我们在直接与外星文明接触,这是人类不曾做到的。”
“不,在那之前就有人做到了。”施耐德肯定地回答。
“谁会比我们更早呢?”
“我在第三帝国设在慕尼黑大学的实验室工作,当时我们对陨石分析就有过这样的猜想,只不过情况紧急,设备短缺,我们没有条件证实,而在这里我有充分的机会可以完成它。”
“看来德国失败是个好事,至少在这一方面你们不会领先了。”苏联科学家半开玩笑地说。
“事呀,没有把这项发现用于不轨的用途的确是个好事……”施耐德默默地抬起头看向远方,克林姆林宫的尖顶在灯火的映衬下格外瞩目,零点时刻到了,1949年的最后一天就在俄罗斯漫长的冬夜中结束了。
“新年快乐,博士。”苏联科学家微笑着送给这个昔日敌人一份新年祝福。
“1950年了,祝您新年快乐,教授。”
“老实说我会在新年与您讨论地外文明的问题实在有特殊的意义。”
“就把这一天——1950年1月1日当作人类走向新纪元的时间吧,我们看来还要在这上面走很长一段路。”施耐德说,在这句话的结尾,他还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但愿这是人类的福祉……”
这天晚上施耐德失眠了,他的脑海里只有那句“别灰心,你要活下去孩子,要忍耐……”
他想那些离他而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