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1日，郑乾收到H省H市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当他看到父亲母亲在家绿票、蓝票多红票少，一张一张数钱凑学费时。懂事的郑乾就在这个同龄人最为无忧无虑的高三暑假，背上行囊去市里打工赚学费。郑乾父母怕孩子受苦，劝孩子别去，郑乾背着上高中时的书包和大编织袋子说:“爸、妈，您二老费心费力地把俺养这么大，俺的肩膀现在能抗事儿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乾母亲李淑环坐在土炕上抹着眼泪说：“他爹，咱家娃大了”
郑乾父亲郑爱国抽着旱烟说道：“是呀，娃大咧，懂事了。”
。。。
H市，一个靠着人口多才堪堪算是个二线城市的地方。远无法跟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相比，比起省会城市也是差了一截。但就是这个平凡的小城市，对于不常出远门的郑乾来说，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当然郑乾内心更多的是渴望，对知识的渴望，对以后美好生活的渴望。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知识是唯一改变命运的途径。
就这样，背着书包，扛着大编制袋的郑乾，从村里步行到县城，坐着县城的长途汽车，到了H城，打工挣学费。郑乾满脸笑容，正如他所说，他长大了，肩膀能抗事了，他觉得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帮父母减轻负担，自己很高兴。阳光下的少年郎步履轻快，仿佛肩膀上抗的不是一编织袋行李，而是杨柳依依，草长莺飞。
郑乾在H市的汽车站下了车，这H市汽车站和火车站离得不远，
所以这里人流很多，鱼龙混杂。刚出车站不远，就有一个浓妆艳抹到看不出年龄的妖艳女人上前搭讪，问道：“小哥哥，看你长得挺结实的，按摩么？地方离这可近了，按摩放松放松怎么样？”
“大妈，你说啥？”郑乾一脸憨厚地说道。
“眼瞎吧你，人家还不到20呢，滚滚滚！！”就这样，脂粉气很重的女人一脸晦气地寻找下一个潜在客户。
好险，我这十多年的处男之身，除了五姑娘时不时碰我，还得静待有缘人呢！也多亏郑乾把持得住，活跃在火车站、汽车站周围拉客的人，大部分都是玩仙人跳的，这也是郑乾之后上大学时，无意间看到网络新闻曝光的，报道里还说抓了不少人。
郑乾陪父母来过几回H市，他知道，汽车站、火车站周边的商铺也好，饭店也罢，有很多是地头蛇开的，专挑外地人宰客。所以郑乾打算步行走出这车站商圈再找工作。
对于现在的郑乾来说，要手艺没手艺，就有把子力气，所以他把目标定成找个洗碗工、服务员之类的活计，最好还能管吃管住。当然了，他不是不可以当家教赚钱，但是他刚从农村里出来，一身打扮虽然干净、整洁，但和H市里人相比，穿着显得格格不入，他怕学生家长不信任他，没人给他这份差事。
郑乾就想着先找洗碗工、服务员这种门槛低，不挑人的活计，等适应周围环境了，再做个“斜杠青年”，多打几份工，运气好，能够碰到做家教的机会，在时间允许的条件下，也可以兼职。毕竟他来这就是为了赚钱凑学费。
然而理想杨玉环，现实赵飞燕。郑乾走了4里地（2公里）才碰见一个饭店玻璃上贴着“招服务员、洗碗工，价格面谈”的小饭馆，走进饭馆女服务员有气无力地说：“欢迎光临”。
郑乾歉意说道：“你好，大姐，俺不是来吃饭的，俺看这门口贴着招服务员，洗碗工，你看俺中不？”
女服务员看年龄也就17、8岁，小号服装穿在身上还是宽宽大大的，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简单重复的生活早就磨灭了她，朝气全无，看来人不是食客，冲收银台上坐着跷二郎腿，拿着大蒲扇，满脸油腻的中年大叔喊道：“老板，有人应聘服务员！”
这位油腻大叔不愧是饭店的老板，把自己保养的白白胖胖，从躺椅上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十分吃力“诶~呀，小伙子，你是哪的啊？”
郑乾回道：“俺是邺城河图村的”（邺城是个县）
油腻大叔恍然：“哦，离咱这不近啊，今年多大了？”
“虚岁19了”
当得知郑乾是为了打工挣学费时，感慨道：“恩，好孩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可是我这服务员、洗碗工都够了，只是刚招过来没几天还没有撕掉招工启事。”
郑乾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打扰了，老板”说完就走出了这家小饭馆。
小伙子走后，老板撇撇嘴，心想：我还想找个水灵的小姑娘做服务员呢，有事服务员干，没事~嘿嘿嘿！干服务员。
郑乾哪里知道这油腻大叔的龌龊心思，只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饭馆招工，还来晚了。
就这样，郑乾兜兜转转了好久，也碰上过几个招聘的，但那些饭店老板不是说满员了，就是看郑乾初来乍到想着宰他，一个洗碗工服务员，还弄三个月实习期，实习期间不包吃不包住，一月300块。那他除去房租钱一个月也留不下多少了，还怎么攒学费。更不靠谱的是，有一饭店老板娘，搁在唐朝那也绝对算是身材丰满，而且还是极其富态的那种，油腻腻的脸上还布满法国风情的雀斑（据说法国友人特别喜欢这个调调）。看见郑乾，就跟馋猫见到了鱼似的，健硕的身躯一蹦三颤，朝着郑乾就扑了过来。吓得郑乾一溜烟就窜出来了。口中念念有词：“小爷我卖艺不卖身，卖艺不卖身啊！”
就这样走了一上午路，酷热的七月，太阳炙烤着街上匆匆的行人，郑乾感觉自己跟烤串之间就差点孜然了。找工作还是没什么进展。“好后悔，要不我卖艺附带卖身去？”但回想起那位老板娘的尊荣，吓得郑乾一哆嗦，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郑乾踟蹰不前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一家写着食客饭馆的店里传出吵闹声，郑乾寻声走去，只听那店里一位黄毛服务员叫嚷道：“别一直叨逼叨，不就摔坏你几个破碗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看你发的那一点工资，老子刷盘子洗碗多辛苦，一个月才给800，一月来一回，七天它就没。你这是发工资呢还是来姨妈呢！”
老板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匀称，只有肚子因为年龄的原因微微隆起，带着暗金色金属边框眼镜，发型还是九十年代流行的三七分。这个时候他被那个出口成脏的店员气得面红耳赤。他调整了一下心态，对那店员说道：“你一个中午洗盘子摔了四个，我说你两句怎么了？不想干正好，我这也请不起你这尊大神，你到前台把你这个月的工资结了，另谋高就吧。”
这时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郑乾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那位洗碗工干活毛躁，被老板说了两句还顶嘴闹脾气，把老板架得下不来台，这下好了，直接把工作给作没了。
那位丢了工作的服务员正在前台等着拿工资，这时郑乾才有时间打量起店里的装潢。这家店给郑乾的第一印象是典雅，中国风，实木餐桌雕刻精美，配上四到六把实木圈椅，实木圈椅上摆放着亚麻坐垫，也算是外观和舒适性兼顾了。吊灯也是中式风格，纸质外观的球形吊灯，高低不同，三个为一组，每个餐桌正上方的屋顶都有。饭店还有一条长长的隔断，把店里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一排桌，一边是三排，泾渭分明。
郑乾正在感慨餐馆的装修不赖呢，那位出口成脏的服务员已经拿到了这月工资，他围裙一摘，帽子往地上一摔，指着饭店老板的鼻子说道：“钱向阳，你说你老老实实当个局领导司机不完了，开这饭店搞副业，听大伙说这装修就花了小二百万，有啥用，同样规模的餐馆你可劲儿打听，哪家装修费超过五十万？拿这钱多给我们发点工资他不香么？你丫就不是开饭店的料，老老实实当你的司机去吧。”
老板听到这话后，反而没有怎么生气，也许是被勾动了心事，看起来表情更像是落寞。那位出口成脏的店员也自知理亏，看那老板不理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骂骂咧咧地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三三两两的走开了。
这个时候只见钱老板默默地拿起扫帚，要去收拾碎盘残片。周围几个店员也不知是没眼力见儿还是懒散，有的装作没看见的在那杵着，有的偷摸的走开。这时候郑乾福至心灵，跑上前去，右手拿起门边的扫帚，左手拿起簸箕，走上前帮着钱老板收拾。钱老板看了郑乾一眼，又低头一起扫碎瓷片。收拾干净后，老板抬头问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呀？”
郑乾一听有戏，暗自窃喜，忙挺起胸膛说道：“钱老板您好，俺叫郑乾，家住邺城河图村。”
“邺城离这也不远，看你年龄不大，怎么这么早就出来打工了？”
“回老板的话，俺刚高中毕业，因家里条件不好，利用暑假打工，挣学费。”
“哦，那你来这也干不长啊！”老板迟疑道。
“能干长，能干长，老板您有所不知，俺上的大学，就在咱H市，就算俺上学了，中午晚上也能过来帮忙，你到时候给俺按半班算都成。”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郑乾这小子，可比起刚走的那货强多了。说话中听，有眼力见，就看以后是否吃苦耐劳了。想到此处，老板展颜一笑，看着面前的青年说道：“好，想必你刚才也听见了，咱这洗碗工一月800元工资，当然了，打碎碗多了得照价赔钱，除了你咱店里还有一个洗碗工，你们负责饭店所有碗碟、餐盘的清洗，包吃不包住，不过离咱这不远就有一个城中村，一间十多平的房子，房租大概一月要一百五。你要是觉得合适，今天就可以工作了。”
郑乾兴奋道：“合适，合适，谢谢老板。”
老板拍掌示意服务员都过来，这个时候尿遁的大堂经理刘润喜也过来了。刘润喜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两面三刀，当着老板一个样，老板走了又是一个样。在老板面前干劲儿十足，前堂后厨，忙里忙外。老板一走，又是另一副尊荣了。这样的人当大堂经理，下面的人有样学样这饭店能好么？他还喜欢占个小便宜，属于稍微有一点权利就利用到极致，坑老板没商量的那种。有他几个狐朋狗友时不时过来吃饭，硬菜结账变凉菜，大单化小，小单化了。当然，这些事老板都不知道。下边人虽然没有刘润喜这么狠，但也算是有样学样。
言归正传，老板指着刘润喜说道：“郑乾，这位是咱们大堂经理，前堂后厨这块主归他管。”
郑乾赶紧说：“刘经理你好！”“叫什么经理！”刘润喜佯怒道：“咱们这都是弟兄，我看你比我小，以后你就叫我刘哥。”
郑乾连忙称是。
老板又指向一名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男子，其实说男孩儿也不过分，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但是父母给他登记户口的时候，说大了几岁，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比郑乾还大：“他是你的搭档，叫李国柱，你们两个就负责咱们饭店所有盘子碗的整洁。他就住在离咱这很近的四季青城中村，你要是想要租房，可以找他问问，他对那了解”
郑乾闻言笑着对李国柱说：“是么？那我可得麻烦你了，李兄弟！”
李国柱年龄也小，还处于怕生阶段，对熟人很热络，害怕跟陌生人交流。
小李躲在人后探出半个身子，羞怯地说道：“恩~~郑哥，我租的房子就在那，十多平，挺大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住一起。房东允许合住。”
郑乾闻言大喜：“那太好了，这样咱俩都能省一半租金，咱俩成舍友了，多多关照！”
李子还是露着半个身子，进退两难的样子：“啊~~好说好说”。
老板又指向饭店其他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饭店服务员，主要负责记录顾客菜单和上菜：“较高的这位，叫王爱国，更壮一些的这位叫王猛，这两位女士”老板指向长相清秀一些的女服务员：“她叫楚萌颖”又指向黑黑瘦瘦的一位女服务员：“她叫张华。”
郑乾挨个对他们说你好，很有礼貌，这四位也报以微笑。
“好了，现在已经过了2点了，顾客也不多了，你们先吃饭吧。”
“好耶！”大家抑制不住欢呼起来，郑乾也很开心，他真的饿扁了。
毕竟是饭店，职工餐厨师也要吃的，当然不会太差。猪肉、白菜、冻豆腐、粉条、丸子、海带等一起熬制的大锅菜。熬了满满一大锅，客人有点大锅菜能马上上桌，自己作为员工也能吃上这味道不错的员工餐。大家伙一人一个饭盆，小李帮郑乾拿了一个新餐盒，郑乾道了声谢。他对小李的印象很好。可能是小李涉世不深，稚气未脱的缘故，给郑乾一种保护欲，郑乾拿他当弟弟看。
郑乾确实是饿了，男服务员基本上都是一盆大锅菜浇饭，女服务员有饭量小的，不到半盆就够了，郑乾老实不客气的吃了三大盆，一边吃一边夸大师傅做菜好吃“吴师傅，您这饭做得，绝了我给你说，您祖上该不是御厨吧，能把普普通通的大锅菜做出佛跳墙味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大饱口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花轿子人人抬，吴师傅听着夸奖也是满面红光，却还想着保持高人做派，内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淡定，淡定，但脸就是绷不住，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是么？哈哈哈，哪有哪有，我做的真只是还凑合，不过你说御厨这个事，却是真的，我爷爷的爷爷在御膳房干过，只不过后来八国联军打过来的时候，他老人家逃难到此地，积劳成疾，虽说结婚冲喜也没见好转，幸好香火未绝，却断了传承。惭愧啊惭愧。”
郑乾心说怎么这我这一通乱拍还拍到了他痒处？不错不错。“恩，真的，真的，不是说有那种生而知之者么？我看您就是生而知厨者，说不定是您祖上看你根骨奇绝，将家学秘技夜传于你也未可知！”
除了这二位剩下的都听呆了，心想您二位这怎么着？一个真敢拍，一个真敢认，大不要脸找二不要脸谈事情，不要脸到一块了！
正当吴大厨被拍的飘飘欲仙时，看见郑乾把第三盆菜浇饭也吃完了，眼睛里冒着星星似的看着吴大厨，吴大厨试探地问道：“小郑啊，吃饱了没有，再给你来一碗？”
“好嘞，谢谢吴师傅，本来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可你看您这做得太好吃了，今天这胃口也变的特别好，我平时可吃不下这么多。”
吴师傅也被他惊着了，心说你这么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拍得他心里舒坦呢，饭菜又不是自己家的，吃就吃吧。
吴师傅颇有长者风范，起身帮他乘菜，就听郑乾喊道：“吴师傅，冒尖啊冒尖！”
“嗞~”周围一阵抽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