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汽笛声响起。
“由港城汽车站开往有礼村的81公交车已到终点站，请乘客带好随身用品，准备下车……”
司机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车后座一个小伙枕在书本上睡得贼香。于是放下水杯，使劲敲了敲座位上面的铁把手，贼眉鼠眼盯着后座。
传递过来的震动晃醒了萧江，抬起头，睡眼惺忪的萧江听到“小伙，到终点站了。”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乘客，就应了一声，收起手中的书，关好车窗，没继续耽搁司机回程的时间。
司机扫兴得转过身去，想必没看见萧江口水连着书本，在空中扯出一条透明带的窘态，有些不满意，只好发泄在关车门的按钮上。
后脚刚离开踏板，车门迫不及待发出刺耳的声音欢送萧江。
“草，赶着去死啊？”
萧江骂骂咧咧走着，抬头瞟了一眼，厚厚的乌云跟打团似的，混乱不堪，这阵容，一看就是十个出了霸者重装的坦克，怕是一场持久战啊。
伸出右手摸了一把书包侧兜，愣了一下，接着拿出的左手也扑了个空。萧江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迅速转身，嘶吼道：
“叔，等等我。”
此时公交车刚转过弯，起步了四五秒。若是往常，就算司机再不愿意也要等候个三四分钟，可是今天这天气，搞不好就困在山里了，哪管得上什么公司制度？
即使萧江确信司机听到了自己的呼喊并置之不理，萧江依然转过身奋然奔跑，大不了跑到车前面去呗。
“叔叔，等一下……伞……伞掉车上了。”
萧江身轻如燕，跑步带风，眼看着就要追上公交车了，司机淡然笑了笑，压抑多年的车技终于释放了出来，心里恐怕在说，“哼？就你？老子当年秋名山成名时你还没出生呢！”
拐弯时，司机得意的按了按喇叭，“嘀嘀嘀。”仿佛在告诉萧江：这不能怪我，公司规定不能在没有车站牌的地方随意停车。
“xxxx”
萧江看了一眼触发“氮气”的公交车，停下了奔跑。
这个结局在意料之中，几乎所有的公交车司机都这样，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赶不上一辆不想载你的公交车。至于理由？距离车站远了、超时刻表了……
但是，只要我们奔跑了，结果就不那么重要了。
真正想载你的公交车，临近站牌时，后视镜里面奔跑的人影就是等待的理由；而对于不想载人的司机来说，后视镜里面奔跑的人影是一种恶趣的满足。
“老天爷，求你了，别下雨啊。”
手表上显示现在五点一刻，可这天气阴暗得可怕，雷雨降至。
萧江调整好书包，转身朝山上走去，一想到等会能见到爷爷，心里的雾霭全然消散。
虽然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了，萧江还是决定按惯例一月看一次爷爷，不远万里。
81路公交车是港城和有礼村之间唯一的一辆班车，一个小时一趟，并且只会行驶到山脚下。
正常速度下，走半个小时的蜿蜒崎岖之路就能到家，可只要下起雨，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说不定还要摔个几跤、浑身泥泞。
想着自己满身潮湿的画面，萧江不由打寒颤，自言自语道：“晦气，这也不一定下雨啊，说不定只是虚晃一枪罢了。”
话音刚落，脸上就感觉湿润润的，就像被吻过一样，嗞，想什么呢！萧江可还没有谈朋友，不过这嘴是真的神，说完就下雨了。
步伐快了一些，如果是雷震雨的话，找个地方躲一下，等停了在启程。但直觉告诉萧江，若是抱着这个想法，今夜说不定都没法回家。
一阵悠远的嗓音传了过来，“小江啊？都高考了，还有时间回家？来，上车，载你一程。”
萧江回身看去，远处正驶来一辆脚踏三轮车，徐爷爷热情地招呼着，萧江收起了颓意，轻松贫道：
“高考?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你还不放心我啊。”
徐爷爷停下喝了口茶水，笑道：“哈哈，你打小就聪明，这一个月没见，又俊了，城里的女娃娃没少招惹你吧。”
萧江说着走到了三轮车后面，颇是傲娇：“那也要我瞧得上啊。”
“徐爷爷，你快走吧，不然等会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我来推你一把。”
徐爷爷顿时语气强烈了起来，“你快上车，不然老萧等会怪我没载你咋办？看你这怂样，伞都没拿吧？”
前面就是最陡的坡了，萧江不由分说，直接使了把劲，“您快走吧，伞在书包呢，我就喜欢淋着小雨，多惬意啊。”
“我还载不动你吗？我刚才卖出去的蔬菜得顶两个你！”徐爷爷被迫前进了一些，脚上也使着劲。
二人齐心协力，没过几分钟，就征服了这条陡坡。
萧江见徐爷爷仍然不死心，脑袋瓜转了一圈，说道：“高考的体能检测可比这个严峻多了，不只有雷雨，还有飓风呢，就当作考前适应了。”
没给徐爷爷开口的机会，萧江转身走向另一条小道。这种天气走大路应该安全一点，小道也有小道的好处，那就是快！
“飕飕~”
步入小道的下一秒，阴风呼啸……
小小的雨滴也唤来同伴结合在一起，扑打在萧江的脸上。
徐爷爷执拗，萧江更执拗。
吆喝了一整天了，徐爷爷想必早已精疲力竭，若是往常，萧江会让徐爷爷坐在后面，自己蹬三轮车，但今天天气有点怪，万一翻车了……
“呸呸呸。”
飓风之下，萧江不敢再多嘴了，徐爷爷一个人还是保险一些。
高考的体能检测是分难度的，比如刚才所说的雷雨啊，飓风啊，这种类型的算是中等级别，武士八段的考生差不多就能闯过，而萧江自然不可能选择中等级别的。
比起大路，小道无非是陡了点，窄了点，森林茂密了点、风大了点……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可怕地方了。
况且周围的树木也为萧江遮挡了不少雨滴。
萧江想起了刚才睡之前看到的一首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要是有一身蓑衣该多好啊。
小道里面乌漆嘛黑的，不管是雷雨或是晴天都差不多，萧江不去想天气的变化，毕竟“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想着不能太晚了，尽量在徐爷爷之前到家，不然爷爷该得多担心啊。
高中之前，萧江可是在山里面野大的，对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根草都无比熟悉，毫不夸张的讲，小学六年级都能在这等环境下来去自如。
前方树枝上聚集了一大坨雨点，树叶被压得摇摇欲坠，正潜伏着。
萧江稳稳抬起额头，眯着眼睛。
“啪嗒。”
树叶解放了，雨滴自由落体。
正中眉心，向四周溅射开来。萧江呆呆站在原地，任凭水滴滑落。许久，舒心道：“舒服。”
接着萧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全速向山顶奔去，一路作伴的山兔落了下来，树上的小鸟同样也被惊动了。
因为刚才那一瞬间，萧江透过水滴看到了光，一瞬之光！
几道闪电划过天边，萧江却只能听见轰鸣声，景色全被茂密的树林遮挡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实力不允许，萧江定冲上天去，撕出一道裂缝。
轰鸣之下，周遭的动物全和惊了魂似的，四处飞窜，萧江速度也多了几分。
山顶的光毫不吝啬的洒了下来，每跑一步，光就多一分。
一声惊雷，响彻了云霄，也宣告着雷震雨的落幕。
萧江一跃而上，站立的山的顶端，回头看去，乌云并未消散，而是换了颜色，这阵容，一看就是十个婀娜多姿的法师，而且还都是火焰系，互相轰炸。
太阳躲藏在云后面，明灭可见。厚重的云彩没能完全遮盖住太阳的光辉，从云于云之间的缝隙里迸射出的阳光，被分割成了无数条状，尽情痛快得照射大地。
云彩的颜色浓墨淡彩，红润中也有几丝闪电的凌冽，缕缕灰色丰富了画面的色彩感，萧江也希望漫天尽是火烧云。
徐爷爷蹬着三轮车，慢慢悠悠从大路走来，看见在山顶上伫立着的萧江，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徐爷爷本能地想打个招呼，“小江……”
刚开口，语调瞬间低了下来，自然不是怕打扰到萧江的“雅兴”，如徐爷爷这样生在山村上面的人，对这些东西司空见惯，早就没了欣喜和尊重。
不管萧江看过多少次，看过多么惊世的，他永远期待着下一次。
徐爷爷灰溜溜嘀咕道：“唉，真的老了，老了。”说着把头往伞下面缩了一点，随后头也不回的朝家中走去。
法师之间的团战，虽有远超于坦克的绚烂，但却不是持久的……
萧江没有等到红日吞并所有的乌云，反而，黑暗正一步步蚕食着火烧云，因为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在最后一片火烧云消失之前，萧江别过头去，毅然转身离去。
“我愿做黑夜里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