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梦中惊醒,屋子里的门窗紧紧闭着,她透过门窗隐约听见宫人慌乱的脚步和压抑不住的哭泣,以及,兵戎交接的声音。
种种迹象表明,此时她已经进入小说中了,为了救回昏迷不醒的竹马,她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告诉她需要穿进不同的小说世界中,去改变原文女主的悲惨结局,当女主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时,任务即可完成。当完成任务的数量达到一定值时,时玉就能苏醒。
此时她已经完全接收了本文女主的记忆和以后故事的走向,她定了定神,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是清河公主,宋含玉。
清河高声唤道:“来人!”
“公主,臣在。”一种完全陌生的声音,门外之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她按照书里的情节问道:“琉璃呢?她怎么不在这里伺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吵闹。”
琉璃是跟在清河身边的掌事姑姑,从小伺候她长大,基本上从未离开过她,而今晚她却无故消失,着实可疑。
“回公主,琉璃姑姑被皇上皇后召去了,特命臣守在这里,以防公主醒来找不到人。”门口之人沉稳的声音传来,辨不出情绪。
她身为公主,殿外怎可能有男子守卫。
她迅速回忆书中的内容,回道:“本宫一时着急,有劳将军了。”说罢,她一步步走回桌旁,慢慢地为自己倒上一杯水。
她必须冷静下来。
如今,门窗皆已封死,亲近之人不在身旁,门外又有人把守,宫人隐忍的哭泣,以及,她刚刚透过门的缝隙,隐约可见火光。
是了,今夜就是易大将军谋反之日。
易轩的父亲易天易大将军手握重权,功高震主,连天子也得忌惮三分。权势滋养着他的野心,加上身边之人有意挑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何不趁大皇子北上的机会逼宫夺权,从此江山易主,子孙后代再不会向人俯首称臣。
于是他在皇帝设的家宴结束之后,密谋造反,联合禁军首领一同逼宫。
小说中他确实是成功了,软禁了皇帝皇后,迅速掌控了京中权势,逼得皇帝禅位。又向割据北方的大皇子宣战,为显示他的天子风范,御驾亲征,结果被大皇子射杀于三军之前,死不瞑目,成为天下笑柄。
从此,大梁朝一分为二,北方尊大皇子为王,仍旧称梁,南方尊易将军之子易轩为王,称晋,双方划江而治。
而那一夜宫中的清河公主却仿佛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清河公主与易轩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不是今夜易将军造反,第二日皇帝就会下旨为二人赐婚。
对清河来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改朝换代,心爱之人的背叛让她心灰意冷,被软禁的清河对易轩恶语相向,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
原著中的清河半夜惊醒发现了异常,强行闯出宫殿,目睹了皇宫内的尸横遍野,被男主也就是易轩带走圈禁起来,而这,也是本文女主悲剧的根源。
屋外之人明显就是男主的手下。为了能够改写女主命运,绝对不能再让男主有机会囚禁女主,因此,她绝不能打草惊蛇。
如今,穿成清河公主的温幼芙放下已经凉透的水,提高声音吩咐道:“待琉璃回来之时,叫她去库房拿些料子出来,本宫日后需裁些衣裳。”
“遵命。”屋外之人回道。
清河这才走到床边,将枕头放入被褥之中,堆出一个人形,又将重重纱幔放下,朦胧之中,竟似床榻之上她正在休憩一般。
随后,她小心的爬进床下,轻轻扭动床柱,墙角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她毫不迟疑,轻手轻脚爬进。
待她进去之后,墙壁悄无声息的合上。
此处的机关,乃是历代皇室保命的密道。由皇帝代代相传,皇帝担心有朝一日遭遇不测,早早把这个秘密告知于她。
密道年久失修,她一路摸索前进,腐朽发霉的味道充斥周围,上一刻,她还是梁朝最尊贵的公主,下一刻,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命,为今之计,只需尽快逃离皇宫,打听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有光亮透出。
她欣喜万分,急忙推开木板,印入眼帘的是一所温馨的居室,窗子微微支起,可以窥见窗外有一颗桃花树,还有一枝正微微探进屋内,窗边放置一张美人榻,一幅绘有仕女图的屏风放置于前,一张八仙桌上摆放有美味的点心,还微微散发着热气。清河这时才想起自己已经走了很久,腹内早已空空。
她看着糕点半晌,那糕点四周散发着求勾搭的气味,她终于忍不住拿起一块,还未及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一袭青衫,三千发丝皆由一支檀木簪挽起,余下发丝皆披散于脑后,手执折扇,面容儒雅温和,眼波流转之间透着一丝风流余韵。
“公主还是这般可爱。”嗓音温和还带着一丝调侃,清河微窘,马上整理仪容,摆出公主的架势,微抬下巴,从容道:“昨夜本宫惊醒,宫中似有贼人入侵,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私自出宫,不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傅?”被称为太傅的男子乃是太子之师,自幼教授太子为君之道,连带着清河也耳濡目染,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
她那时年少,并不肯安静坐下好好听课,不是与易轩挤眉弄眼,就是暗自偷传小纸条。被他发现后被罚抄书,最后还是易轩代她完成。
可那样凌厉张扬的笔锋一看就知并非她的字迹,她只记得,当她将罚抄的纸张交于顾怀之时,他并未说些什么,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揭过不提。
自此,他再也未曾罚她抄书。
顾怀之轻笑一声,弹弹衣袖,从容坐下,修长的手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半晌,才淡然道:“易家逆反”。
清河一怔,顾府离京城千里之远,逆反之事,他怎么这么早知道,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此。
况且,如若他一早便知,又为何不告知皇帝。
掩下种种思量,清河做出不可置信状:“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犹自喃喃道。
“皇上不满世家大族已久,易将军功高盖主,必是首当其冲,皇上有意打压易将军,易将军自是怀恨在心”。
清河稳住心神,问道:“太傅为何会在此处”。
原本书中的她在昨夜就因大吵大闹被软禁起来,她为了完成任务偷偷从密道逃脱本就打乱了书中的剧情,此时出现的顾怀之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顾怀之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皇后娘娘告知于臣,皇后娘娘一早便叮嘱臣,若有任何不测,便到此处,公主亦会前来。”
清河松了一口气复又提起,她连忙问道:“父皇母后可还安好,我大哥又如何了?”做戏就要做全套,此时的她扮演的是一位即将亡国的公主,父母尚在贼人手中,如何不能担心。
他拈起一块糕点放置碗碟中,又将碗碟推置于她身前,复又为她斟满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缓声道:“公主请用”。
清河正心烦意乱,并不理会,固执的等着他回复。
顾怀之亦不言不语,静静地望着她。
清河别无他法,只好用了他的糕点和茶水。
见她用完,顾怀之才不紧不慢地说:“皇上皇后暂时无恙,被易将军幽禁于太极殿,易将军以圣上昏庸无能,亲贤远佞为由要求圣上降下罪己诏,并禅位于他”。
“岂有此理!他易天为人臣子欺君罔上,竟敢逼迫我父王禅位于他,他何德何能,一介奸臣,莫不如是!”
“公主息怒,自古成王败寇,史书如何书写,莫不是最终称王之人。”顾怀之温柔的看着她。
清河低头思绪良久,她自是明白如今局势不容乐观,兄长领兵在外,鞭长莫及,被易家趁虚而入,父皇母后皆被幽禁,她孤身一人不知身在何处,易轩......易轩如今就在京城,可她不能贸然前去找他,不然又将重蹈原文女主覆辙,被他囚禁,二人互虐至死,顾怀之能知道地道的秘密,又是顾家家主,必是深得皇后信任,如今局势不明,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他。
思及此处,清河起身,向顾怀之行礼,道:“本宫如今可以信任之人,唯有太傅了,望太傅于危难之际铲除奸佞,重振朝纲!”
顾怀之起身扶住清河:“微臣遵命,公主殿下。”
他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
送走了顾怀之,清河一人立在窗前。
一夕之间,外面翻天覆地。昨晚的家宴还是宾主尽欢,今朝,就面临改朝换代的局面。几年来,皇帝越发厌恶士族,偏偏重用寒门士子,朝中已有不少怨言,只是未料到,那些士族竟如此胆大包天,妄图取而代之,趁大皇子北上讨伐匈奴之际,发动宫变。
世家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虽然皇帝有意打压,却也不能撼动其根基,如今又过于急功近利,引得那些世族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对付皇室。
易家是世家之首,顾家次之,当今皇后便是出自顾家,今日的情况,顾家应该并未参与,如若她能说服顾怀之与大皇子联手,来个里应外和,势必能将叛党一网打尽,那么就能达到改变女主的悲惨结局。
而此时顾怀之肯在此处等她前来,便已然说明,他是偏向皇室的。
思及此处,清河这才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