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升平坊,朝西走,经过永崇坊,上了街东第三街。
街东第三街,也称启夏门街,宽约百步(100米),南起郭城南门的启夏门,北至郭城北面的兴安门,纵贯南北,全长9700步(9700米)。
宽阔的大街上,畅通无阻。马车夫吆喝着,任马车在大街上奔驰,得得得的马蹄声在上空回荡。只有在这个时候,冯大成才感受到,长安城上的街道真是宽阔。白天,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最宽阔的街道也会显得拥挤。
忽地,前面出现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火光中,大街上横着木桩,后面站着数十个持刀拿剑的禁军。
夜禁巡逻兵!
马车夫急忙勒住缰绳,让马放下速度,渐渐地停下。
禁军举着火把,跑了过来。为首的禁军参将指着马车,说:“尔是何人,宵禁时段,竟敢放马奔驰?”
韦保衡稳了稳神,掀开轿帘,说:“我是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韦保衡,有紧急军务。”说完,他取下金丝鱼袋,递给禁军参将。
禁军参将接过金丝鱼袋,拿出金制鱼符,细细辨认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他赶紧把金丝鱼袋还给韦保衡,拱了拱手,说:“韦大人,多有得罪,请。”
听到指令,前面的禁军马上搬开木桩,放马车通过。
马车继续前行,大约一炷中香后,经平康坊,然后往右一拐,上了横街。很快,马车在平康坊北门前停下。
韦保衡说:“到了,冯太医,请下车。”
怎么是来平康坊?难道,韦保衡在青楼里有相好的?肯定是了,要不然,他绝不会带我来这样的地方。
冯大成虽有些纳闷,还是下了马车,跟着韦保衡,进了北门。
来长安两年了,冯大成虽没来过这里,多少还是听说过。现实世界里,他没去过红灯区,也不敢去红灯区。来到唐朝,可以去逛青楼,那是全新的感受。冯大成心头有些激动。
平康坊为大坊,长约一千步(一千米),宽为五百步(五百米),占地七百五十亩以上。因为它地处长安城北,所以长安人称其为“北里”。北里的西北角设有武侯铺(类似于派出所),常驻近三十个武侯,负责坊里的治安。
经过武侯铺,沿着平康坊围墙,朝东走约五百步,便是平康坊的北门。北门处,站着几个挂腰刀的武侯,紧紧盯着进去的人。不过,他们只禁止带刀剑之类的凶器,其它一律不检查。
正对着北门,是一条宽二三十步的巷曲(坊里的街道)。巷曲之西,是一座大院,有高墙围着,应该是高官之家。巷去之东,是一片楼宇,三条幽幽的小巷通往楼宇深处。
三条小巷,通往三个不同层次的青楼,俗称三曲。
北曲倚北面的坊墙而建,分成几十栋高高低低的彩楼,排列纷乱。那里的姑娘,都是地位最为卑贱的青楼女,光顾者大多是贩夫走卒,赴京赶考的穷举子。
中曲的档次高端一些,住所多为独立别院,在此处住的,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姑娘。三曲中,最上档次的是南曲的姑娘,这里霄台林立,堂宇宽敞,光顾此处的大多为达官贵人,王公巨贾。
带着冯大成,韦保衡进了南边那条小巷。
小巷沿着一条小河,曲曲折折伸展。小河里有飘荡的乌篷船,船尾树一杆,杆上挂着灯笼。河两边,是一栋栋独立的楼宇,楼宇上高挂着灯笼。有的楼宇前,还种着三三两两的绿植和花卉,配着丝竹之声,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走了近两百步后,韦保衡指着河对面的一座宅院,说:“冯太医,我朋友住这里,我们过去。”说完,他向云桥走去。
小河对面,有一栋独立的宅院,宅院为三层小楼,上面挂着一块招牌“巫山院落”。
他的朋友住对面楼?这里是青楼,所生之病,除了花柳病,还能是什么病?冯大成犹豫着,没有上桥。
韦保衡急了,说:“冯太医,你想见死不救?”
冯大成支吾着,说:“这个,韦大人,花柳病,我不会治呢。”
韦保衡说:“冯太医,如果真是花柳病,我不要你治。”
冯大成说:“这些地方的人得疑难杂症,不是花柳病,还能是什么病?”
韦保衡摇了摇头,说:“她不是一般的青楼姑娘,绝对不会生这样的病。冯太医,我说了,如果真是这样的病,你立马就走,我绝不怪你。”
韦保衡的样子非常急切,又非常担忧。我再不答应,他肯定会来气的。没有办法,冯大成只得跟着韦保衡,过了云桥。
宅院门口,有一个年轻人,正在和守门大汉理论。这个人二十多岁,相貌堂堂,只是穿着褐色衣服,显得有些土气。
正理论中,老鸨从里面出来,指着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说:“刘驰驰,你一个唱凶肆歌的(唱挽歌),想打颜都知的主意,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年轻人急忙作揖,哀求着说:“老板娘,莲莲身体不好,求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看看。”
老鸨说:“颜都知身体不好,就是你害的。你一身晦气,不止是她身体不好,连我的身体都不好起来。刘驰驰,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报告官府,让你坐牢。你们几个,把他弄走。”
几个大汉扑上去,不由分说,叉着年轻人,往平康坊外面走。
猛一回头,老鸨看到了韦保衡,急忙迎上去,说:“韦大人,您来了。”
韦保衡掏出一锭金子,抛给老鸨。
老鸨接过银子,咬了一下,确认是金子,高兴地说:“韦大人出手就是阔绰。”
韦保衡说:“莲莲在房间吧。”
老鸨说:“照您的吩咐,今晚上莲莲歇息,不接待客人。”
韦保衡说:“好,带我去。”
老鸨见还有一位,诧异地说:“这位爷,你是?”
韦保衡说:“太医,我请来给莲莲看病的。”
老鸨啧啧几声,说:“韦大人请来了太医,莲莲真有福气。”
老鸨摇着腰肢,带着韦保衡二人,进了巫山院。从院门口进去,铺着红色地毯。楼的左边,有一凉亭。
楼里面有歌声传来,还伴着觥筹交错的声音。很显然,楼里很热闹。不过,老鸨没有走正门,而是走到凉亭那边,带着韦保衡、冯大成,进了侧门,上了三楼。
三楼中间是公共的过道,过道上也铺着红色地毯,两旁是房间,像现代的高档酒店。
“韦大人,我就不陪了。”说完,老鸨摇着腰肢,下楼去了。
韦保衡走到走廊尽头,敲了一下门,说:“莲莲,我是保衡,方便进来吗?”
随着几声咳嗽,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口。这姑娘,梳着堕马髻,秀美的眼睛,粉红的面颊,高挑的身材,看上去怯弱不胜,却有一种天然的风流态度。
只是唐代女装一般是V字形,而且开得比较低,这位姑娘倒穿着裹着脖子的服装,似乎在掩饰什么。
见有两个人,姑娘就是一怔,说:“韦公子,他是谁?”
韦保衡说:“太医院的冯太医。”
姑娘听了,粉面就是一变,说:“韦公子,你果真还是请太医了。”
韦保衡说:“冯太医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姑娘冷笑几声,说:“青楼女子,除了花柳病,还能有什么病?韦公子,你请太医来,无非是想证实我得了此病罢了。”
韦保衡被她说破了想法,一阵尴尬,支吾着说:“莲莲,病总是要治的,拖着不是法子。”
“我得的就是花柳病,我不要治,我不要治,你们走,你们走。”忽地,姑娘情绪失控,捂着脸,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