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温氏企业已经被扒了一层皮,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他们背后的黑暗势力不可能就此罢休,温君至此时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可以坐牢,甚至可以死,但温氏企业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宋嘉笙出声打断,语调微凉:“所以你要告诉我,我现在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如果我死了,舆论的风口会果断倒向温氏企业的正常秩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这样?他们毁了我,难道我还要指望我以德报怨吗?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身份尊贵吗,莫词,这个世界没有给过我什么好脸色,是我自己咬断舌头也要往上爬,我不是圣人,更不想当圣人。”
“笙笙,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我没有要让你放弃什么,你甚至也可以用你的方式去对付温室企业,但是你要明白,在你真的决定好了之后,迎接你的只会是更加残酷的现实,在你没有足够力量去抗衡之前,不要贸然行动,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不论现在是否是最坏的结果,你都不要放弃,相信我,一次就好。”
“莫词。”她垂着眼眸,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从莫词的角度望过去,她的侧脸很好看,眉目冷冷清清的,好像下一秒钟,所有的悲伤都会倾泄而出。
人是感性动物,但是却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无论是生理属性还是心理。
“陪我出去走走吧。”不是询问,是称述。
宋嘉笙个人的相处方式是矛盾的,她一般不会把话说绝,习惯性保持距离,不让自己退无可退。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会做人,可是换一种说法,这样的人,活的特别累。
到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莫词应好,在宋嘉笙上楼之后拨了萧南九的号码,他说,“给我一个中队的特警......外出......回去会跟你解释。”
“嘟嘟嘟……”
“操你姥姥,莫词!”你不就仗着老子稀罕你,你要是张小棠,老子当场削了你。
一声巨响,桌子被踹的移位,出去泡了杯速溶咖啡的张小棠吓得手脚冰凉,下一秒准备灰溜溜逃命去,结果。
呵呵
“张小棠。”萧南九气头上,借题发挥,“谁让你工作期间擅自外出的,打报告了吗?”
“萧队,我就是……”张小棠支支吾吾。
“哦,出去泡咖啡啊?”
“嗯嗯。”小鹿式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去给每个人都泡一杯,大家工作都挺辛苦的,你不会不愿意的,对吧?”他面带笑容,说着特狠的话。
“嗯嗯。”僵硬乖巧式点头。她还以为他会看在她那么认真工作又听话的份上放过她,她特么一定是眼瞎了,暴躁狂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她……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张小棠给所有人泡了一杯咖啡,跑完腿之后就剩萧南九办公室的,她探头探脑的缩进去,见他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呢,于是心想往桌上放完就走。
杯子距离桌面还有一段距离,耳边传来萧南九的怒吼声,“张小棠,你干什么?”
啊,咖啡撒了一桌。
张小棠心虚极了,手忙脚乱站起来拿纸巾擦,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萧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烫?”萧南九斜斜的瞥着她。
完!
张小棠撒腿就跑。
“艹!”他从牙齿里磨出一个字,看着满桌的浪迹,认命找了根湿毛巾把桌子擦干净。
擦干之后他就出去了,张小棠看见他那张脸,吓得从椅子上摔下来,结果躲进了桌底,旁边有个戴着眼镜的问她,“没事吧?”
“没,没事……”她今天到底是有多衰啊,踩着萧南九更年期不说,大姨妈还来了。
啊啊啊啊!
不活了!
倏地,她的面前多了一双长腿,不是萧南九还能有谁?怕什么来什么。
她准备出去挨骂了,结果长腿走了。
???
等她慢吞吞的爬出去,发现桌上有个东西,顿时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同事都是男的,她正愁借不到这东西。
呜呜呜,队长太好了,没怪她试图谋害,还给她准备姨妈巾,世界最好队长,她再也不往咖啡里兑凉水了。
网上对宋嘉笙的评价层次不穷,好的坏的都有,更多倾向于一部分成年左右的孩子的父母,毕竟摇滚乐在很多人的印象里是不务正业的,要是没闹出这事,他们父母还能看在宋嘉笙其他优点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事一旦涉及对教育反面教材,他们就会果断站在高尚的道德层面去批判她的错误和不耻,他们甚至可以忘记,宋嘉笙也是从十七八岁一步步走来的,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和自家孩子一样大。出道十年,现在是二十八岁,可她的人生就好像已经走到了终点。
不雅视频的流露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无疑是致命性的打击,若是她以后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只会遭到更多人的抨击和抵制,而一部分支持她的人呢,他们会逐步丧失语言功能,他们会对此麻木,因为他们跨不过道德这条线,因为他们人微言轻,观点微不足道,因为没有人把他们当回事,更没有人会在乎。
到最后,他们甚至再也不敢去尝试如此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再也不敢追星。
没有人会在乎结果会对一个人造成怎样的后果,因为他们只相信少数服从多数,自己才是真理。
可是这种结果,真的是这个世界需要的吗?
大概吧。
雨后的天有淡淡的沥青味,大朵橘红的木棉被风雨击碎,有一些都没来得及盛开就已经尘埃落定。
真遗憾欸。
就在这时,一朵木棉花,直线降落,正好砸在莫词脑袋上。
他条件反射甩了一下头,残留的水珠落在了脖子上,触感很凉,手一伸,那朵花顺顺当当落在他手心里。
花朵掺着水珠,还很新鲜,他给了宋嘉笙,“万物有灵,它是为你而死的。”
“那么你呢?你会为谁而死?”
“不会。”莫词笃定,“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生命的意义,但到最后才会发现,人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这天地之间有不可计数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只是无休止的劳作,既谈不上美好,又称不得丑陋。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四季更替似乎不过轮回一瞥,可正因如此,你才会遇到那个能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我不会为他而死,我会为他活,如果哪一天会有此不测的话,我会带着连同他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会的,尽管我不知道虔诚的祈祷是否有效,但我还是真诚的希望你能遇到那个人”宋嘉笙露出久违的笑容,很安静,她今天穿了白裙子,没化妆,头发随意散着,头顶着一顶渔夫帽,笑意淡淡,看起来像个谙关世事的小姑娘,单纯自然,很好相处。
莫词眼里有片刻的失神,因为他眼前的宋嘉笙,和他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像太阳,灼人眼球,又像月亮,寒气逼人。
他始终是,看不透她的。
良久良久,他开口:“我会等你。”
等你走出来。
等你重新回到舞台。
等你继续谱写华丽的人生章程。
宋嘉笙轻抿唇角,笑容苦涩无力:“莫词,我可以,为了你活下去吗?”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可以。”
宋嘉笙淡笑不语,眼底像蒙尘的夜明珠,失去了光亮,不过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珠子罢了。
仅几个小时,莫词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宋嘉笙时的场面,已经是阴阳相隔。
她终究,没能等到夏天的到来。
宋嘉笙是割腕自杀的,她今天穿了一件罕见的白裙子,整个人浸泡在浴缸的血水里,脸色呈青灰色,眼睛紧闭,安静的犹如沉睡,她用最狠的方式给了全世界一个血淋淋的警世。
宋嘉笙死了,在即将迎来初夏的时候。
宋嘉笙死了,在木棉开的最美的时候。
宋嘉笙死了,在全世界都对她恶言相向的时候。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别过去了,法医在查。”萧南九制止了莫词。
莫词面色如常,语调也是一贯的清冷,“萧南九,别让她走的太难堪。”
“我尽力。”
莫词蹲在地上,脸埋在了手心里,默不作声。其实,他和宋嘉笙不过只是数日交情,按理说也只是点头致意的程度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的缘故,所以他的共情能力要比一般人敏感许多,他明明知道她有自杀倾向,可是他下午还是离开了,他去干什么了呢?如果没记错,在她痛苦呼救的时候,他在大街上撸串。
莫词,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
如果是,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
萧南九拍了拍他的肩,“莫词,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
就是他的错。
他明明判断出了异常,他也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挽留,可是他忘了,宋嘉笙是个演员,演员,最擅长演戏了。
何况是宋嘉笙这种蝉联五届最佳女主角奖的顶流。
“莫词,你见过槐花吗?白色的。”
“没有。”
宋嘉笙目光涣散,瞳孔似乎找不到对焦,帽檐压的有点低,风一吹帽子就跑了。
“真遗憾啊。”她说遗憾,不知道是在为他感到遗憾,还是自己。
莫词去把帽子捡回来,现在人流量少,戴不戴都一样,他挂在了手上,顺着她的话题接上;“槐花美吗?”
“嗯,很美。”
曾经的宋嘉笙,单纯如槐花般洁白纯净,可现在的她,就像是被风雨洗礼过的木棉,落在地上很快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会去看的。”
“谢谢。”
“不客气。”
他们的对话一如既往的礼貌,话不多,不客套,距离却又恰到好处。
这一刻,他们好像都忘记了彼此的身份,没有什么受害者,一直以来,都只是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光而已。
如果用现实去反映当时的相处模式,其实那个时候的宋嘉笙,就已经撑到了极限。
宋词稍作整理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是个非常能对自己的情绪运转自如的人,难过也不过是那么短短几分钟,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死亡时间在下午四点四十五到五点钟左右,致命伤在左手腕动脉位置,刀口有六道,深浅不一,极其不规律,说明受害人在自杀之前,曾有过片刻的犹豫,除此之外,身体有大量淤青,这些只是大致情况,具体情况需移至法医处进行深度解析。”
萧南九:“一般而言,割腕自杀的时间大致在一个半小时至两个小时,伤口在割开之后会非常痛苦,然后痛苦会逐渐麻木,昏迷,最后死亡,宋嘉笙的体检报告上显示,她是重度抑郁症,一般的抑郁患者在决定自杀的时候会特别固执,反复出现消极和自杀的念头,宋嘉笙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觉得,这是蓄谋已久,可是为什么,既然她已经经过长期的考量后仍然选择割腕自杀,对于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而言,她不会不知道,割断动脉不会立即死亡,或许,她自杀的念头并没有那么强烈,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去拉住她。”
“不是的。”莫词抬起头,缓缓道来,“对于死这件事,她从来没有犹豫过,甚至是在接受审讯之前,而她之所以选择割腕,是因为她在享受,生命流逝的乐趣。”这个世界有千百种自杀方式,慢性自杀太痛苦了,现场却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她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说明她在死之前,内心是愉悦的。而人一般在只有为某个人或某件事才会产生这种逆反心理,那么,在死亡来临之前她想到了什么呢?促使她抑郁自杀的原因,真的是被温君至强女干吗?
众人听闻,毛骨悚然。
“抱歉,我所得知的信息有限,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她,可以吗?”莫词认真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