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斌伸出一个指头，朝梁甲印摇了摇，“蒲根老弟别再装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共产党的电台的消息句句属实。俺知道恁不会告发老哥，俺才跟恁说心里话。老弟啊，好好想想吧，往后的路咋走。”
梁甲印摇头，“俺想那弄啥，跟着看呗。”
杨小斌埋怨道：“恁老弟傻啊，还跟着豫东分部走到死啊，恁是个秘密的，隐蔽的，外人不知道，快回恁那刻字铺去吧，挣点小钱养家糊口比啥不好啊？”
梁甲印说：“俺不敢啊，俺得先见到苏主任跟吴秘书啊。”
杨小斌端起一杯酒，脖子一仰全倒了，抹抹嘴，“还苏主任哩，还吴秘书哩，恁知道他们这会儿在哪啊？到时候树倒猢狲散，他自个的命都顾不上了，他还管恁，真傻啊老弟。”
送回喝醉的杨小斌，梁甲印去了王志国告诉的那个地点，报告了刚刚得到的消息，问对方是真是假。对方摇头。梁甲印知道地下工作原则，问也白问。杨小斌说的如果是真的，就说明国民党的日子不多了。这有点出乎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将来是个啥样子他说不清，他一个刻章子的不可能说清，不管啥样子，自个还不是得照样经营刻字铺。自个就会刻字，别的还能做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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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似的，来到西河街四十四号院门外，梁甲印犹豫了。一晃个把月过去了，一直没来看洪樱桃。想到洪樱桃那张又嗔怪又好看的脸，还是应该来的。进？不进？进去咋说？编个啥谎？洪会长会不会起疑心？不能进。梁甲印扭头往来路走。走出街口了站下了，要是不去，万一以后见到红樱桃咋说，骗她说太忙，有特殊任务。不中，那个鬼精灵骗不了的。去吧，见到洪会长就说来漯河玩的，听人说恁洪会长也在漯河，就来看看恁。走到门口了，又停下来。见了又能干啥，既然不能跟洪樱桃好下去，见了不是徒增麻烦，弄得成天心里慌慌的，鬼捏住似的。突然街上有人走过来，梁甲印装着无事人一样，迈步走去。直到走进一个胡同，才退回来，慢慢又回到四十四号院门前。又有人过来了，不能傻瓜一样站在这里，人家会起疑心的，走吧，万一洪会长出来上街，碰见了多不好啊。回去吧，想好了再说吧。
梁甲印磨磨蹭蹭回到临时租住的房子，打开锁，推开门，刚要进去，忽然，身后一个影子撞开他冲进房子。梁甲印被吓住了，快快揉揉眼睛，朝里边看看。影子不见了？难道看花眼了？不是人影？或者是鬼影？这大白天还真有鬼了？
眼前一黑，影子闪到他眼前：灰长衫，灰礼帽，玳瑁墨镜。
“嗨，樱桃……”梁甲印“红”字还没说出口，一只小手伸过来，拽住他的胳膊，一把拉进门去。梁甲印随手往后关上门，推上门闩。脚还没站稳当，两只手已经套住他的脖子。
梁甲印稳住神，把洪樱桃的胳膊从脖子上推出去，“哎哎，小妮，恁知道不知道，恁这是搞突然袭击。”
洪樱桃眼一瞪，“突然袭击又咋了？谁叫恁先猥亵俺来？”
“俺威胁恁？要杀恁？要剐恁？”
“不是‘威胁’，是‘猥亵’，就是对女的像地痞流氓一样动手动脚的样子。”
“恁说俺？啥时候的事啊？”
“上次在来漯河的汽车上，恁又搂又抱，还故意碰人家，恁敢不承认？”
梁甲印猛拍自个脑袋，“老天爷啊，俺咋恁倒霉啊，碰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小妮，这么血口喷人啊。”
“俺咋血口喷人了，恁敢说没有搂俺抱俺？”
“是恁先抓俺的手吧？是恁先钻到俺怀里吧？那汽车颠颠簸簸的，能怪俺啊？”
“汽车摇来晃去正是恁下手的好机会，恁就乘人之危又搂又抱，说，恁当时咋想的？老实坦白！”
梁甲印真没想到洪樱桃会这样说，憋屈得不知咋说，“俺……俺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恁是师范学院的仙女大学生，满腹经纶，伶牙俐齿，俺一个刻字的能说过恁？恁说啥就是啥，恁说俺猥亵恁了，那俺就算猥亵了吧。”
洪樱桃指住梁甲印，“啥叫就算，恁就是恁先猥亵俺了，就是恁……”温热的嘴唇猛地啄到梁甲印脸上。
“轰”的一下，梁甲印猝不及防，整个身子猛地僵硬了，血液猛地凝固了，手脚猛地麻木了。
“恁说啊，咋不说了，恁可以不承认啊，说啊。”
“轰”的又一下，温热的嘴唇啄住他的上嘴唇，一把火烧着了他的头，点着了他的心，烫红了他的手。
“恁心怀鬼胎，一肚子坏水，挑逗人家女学生，还故意装腔作势，还不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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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啥响啊？
“咚咚”，有人敲门？
“咚咚”，梁甲印气恼地爬起来，“是谁啊？”下床来两步走到门后，抽掉门闩，拉开门。没人，出门左右看看，没人。回到门口，看到地下一个信封，拿起来撕开，里面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只燕子。“飞燕？”他找俺干啥？他咋知道俺住这？又一想，人家是干啥的，自个找的住处能瞒过他吗？梁甲印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着，点着那张纸和信封。
“恁烧的啥？”
“别问，恁啥都不知道最好。”
“中，俺不问，恁快来啊，快抱抱俺。”
“上司有事，俺得马上去。”
“啥乱七八遭的事？讨厌死了，不去不行啊，那就快去快回。”
梁甲印冷静下来了，真得感谢敲门声，不然俺脑子一热，做出荒唐事，洪樱桃可就真完了。他走到床边，看着红樱桃红扑扑的漂亮脸蛋，“忘了问恁，俺可是专门培训过跟踪反跟踪的，咋就没觉着有人跟在后边啊？恁那院门关着恁咋发现俺的啊？”
洪樱桃得意地笑了。“这是缘分。早上起床俺心里就惶惶的，知道恁一定会来，时不时就到院门前看看。第三次从门缝里就瞅见恁来回徘徊，就想等着恁进来时吓恁一下。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没想到这个胆小鬼走了。俺就悄悄跟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