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师傅看看梁甲印手边的行李：“行李先放在铺子里吧。恁先去跟人家打个招呼，说好了再来拿包袱也不晚。一下子拿着被褥去了，人家还不知咋回事哩。”
梁甲印点点头：“师傅说得对。那俺先去药铺那边，见见干爹打个招呼，再回来拿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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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甲印出了于记刻字铺，两眼一黑，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鼻头。虽然知道离开是早晚的事，现在一旦马上就走，还是挺不好受的。梁甲印强迫自个定了定神，忍回眼角的泪水，前后左右看看热闹噪杂的街市，才迈开脚步，坚定地往鼓楼边的樊记药铺走去。
梁甲印来到樊记药铺，王记同先看到了，暗中朝梁甲印点点头。尽管知道这是掌柜樊永祯使的坏，不待见自个儿，梁甲印还是硬着头皮装着笑脸，走上前去打招呼，“二哥忙着哩，俺过来了。”
樊永祯抬抬眼皮，看看梁甲印故意问道：“恁咋来了？”
梁甲印回道：“俺不想在刻字铺干了，现在生意难做，就提前离开了。”
樊永祯连声说道：“不干了好，不干了好。俺药店的生意今年也是不景气啊，这兵荒马乱的，这说不定哪天也就得关门儿。恁弟甲俊也不能再干下去了，等他送药回来俺就给他说。”
梁甲印一愣，心想这个赖家伙，连弟弟甲俊一块往回赶啊。就说了声“俺到里面去跟俺干爹说说去。”
樊永祯点点头，不再理会梁甲印。
梁甲印来到干爹樊老臣屋子里：“干爹，俺来了。
樊老臣一看梁甲印来了，忙起身拉着他坐下：“甲印来啦，快坐。”
梁甲印坐下道：“干爹，俺今个儿来是有事儿跟您说。”
樊老臣问道：“啥事儿。”
梁甲印回道：“俺不在于记刻字铺干了。”
樊老臣又问道：“咋了？现在学徒期满了？”
梁甲印点点头。
樊老臣继续道：“那恁想好往后咋做了没有？”
梁甲印摇摇头：“还没给师傅报效一年。可俺师傅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干爹，恁老人家帮俺拿个主意吧。”
樊老臣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让恁弟回乡下叫恁爹过来吧。咱们一起说说往后的事。”
梁甲印点点头：“那俺这就叫俺弟回去。”
樊老臣一把拉住梁甲印：“恁急个啥。明个儿回去叫也不迟啊。”
梁甲印点点头。
当天下午，梁甲印回到刻字铺里拿了铺盖行李，就到樊记药铺，和弟弟挤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弟弟回乡下去了。吃过早饭，梁甲印正准备出去大街上转转，看看，被樊永祯喊住了：“甲印。”
梁甲印连忙站住，“二哥，有事？”
樊永祥看着大街说：“也没啥事，恁兄弟不会再过来了吧？”
梁甲印说：“既然二哥跟他说了，那就不会再来了，放心吧二哥。”
第二天半上午，爹来到了药铺，梁甲俊也果然没有跟爹再来。
梁甲印在樊老臣屋子里看到爹，叫到：“爹，您来了。”
梁传德“嗯”了一声。
樊老臣开口道：“老弟，这甲印学徒期满，也离开了刻字铺，他以后的路咋走，咱也得帮着说道说道不是。”
梁传德点点头：“俺知道。甲印，恁有啥打算啊？”
没等梁甲印开口，樊老臣问他道：“甲印，恁这也是学了三年多了，算是师满了吧。自己估摸着咋样啊？能挑头自个干了？”
梁甲印挺了挺胸脯说道：“俺现在什么章子都能刻，木头的，石头的，象牙的，牛角的，俺都能刻，都中。”
樊老臣笑着看住梁传德道：“老弟，甲印已经学有所成，不如就让他开个刻字铺吧。”
梁传德点点头：“俺也想过了。就让甲印在城里找点事儿做，甲俊回去，就在家里帮着俺干活吧，也不能再给恁这里添麻烦。”
樊老臣点点头，问梁甲印道：“甲印，一个人单干，中不中？撑得起来吧？”
梁甲印使劲点点头。
樊老臣继续道：“开刻字铺，都需要啥？”
梁甲印回道：“需要一套刀具，还要买些章子料。”
樊老臣点点头：“恁现在师满了，按道理，于记的师傅应该送恁一套刀具吧？当初是这样说的吧？”
梁甲印犹豫着说道：“俺应该再在师傅家效力一年，给一套刀具。以前的徒弟是这样，现在这情况，俺咋好意思再要刀具。”当着干爹的面，梁甲印当然不能说是二哥樊永祯从中作梗。
樊老臣似乎也明白，又问道：“那恁知道到哪买刀具吗？”
梁甲印点点头：“俺知道，到开封买。”
樊老臣又道：“一套刀具多少钱？”
梁甲印抓抓头皮：“听俺师傅说过，一套刀具恐怕得百十块钱。”
樊老臣对梁传德说道：“老弟，要不这样吧，恁回家筹筹钱，让甲印赶快买套刀具，把摊子立起来？要是手头紧，俺这里给凑些。”
梁传德点点说：“不用了。俺这就回家卖粮食去。”
爹回家筹钱，梁甲印就继续在樊记药铺里住着。梁甲俊已经被辞掉了，他住的学徒房子就被樊永祯上了锁。梁甲印的铺盖卷放在过道里的一个凳子上。梁甲印明白，樊永祯是不想让他在屋子里住，是要赶他走。晚上，梁甲印打开自己的铺盖卷，就在药铺的柜台里打个地铺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樊老臣早起遛弯儿，经过药铺里就看到梁甲印睡在柜台里：“甲印，甲印，恁咋睡在这了？”
梁甲印睁开眼，看到干爹，忙起身道：“干爹，俺觉着睡这里清静透亮，就在这打了个地铺。”梁甲印不能说二哥不叫住的实情，只能编个瞎话。
樊老臣看看地上的铺盖，又看看梁甲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梁甲印正准备在柜台里打地铺睡觉的时候，樊永祯进来了：“甲印啊，俺这药铺柜台里边是不能打地铺睡人的。”
梁甲印点点头：“俺知道了。”
樊永祥看着梁甲印收起铺盖卷，鼻子里“哼”了一声，回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