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而冠,始于礼。
于中棠国礼仪习俗而言,弱冠之礼,视为奠基,乃是礼仪之起始,其地位自是重中之重。
弱冠之礼,需在寺庙宗祠主持,大多是由父亲或长兄主持,董寅是董府大少爷,明日的弱冠之礼自然而然是由自己的父亲全权负责。
行加冠礼,首先要挑选良辰吉日,选定加冠的来宾,并准备祭祀天地、祖先的贡品,随后再由父兄引领进太庙,祭告天地、祖先。
明日行加冠之礼乃是董员外早早便看准的日子,而祭祀天地祖先的贡品在府内下人的忙活里,也已准备妥当,现在唯一使董员外略微心焦的,却是担心董寅那远在巴蜀的尹先生能否及时赶到海津镇。
加冠之礼,礼邀师傅,这本是理所应当,尤其是董寅听闻会邀请尹先生,立马十分开心在饭桌上手舞足蹈,喜不自禁。
见此情景,董员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加冠之时留有遗憾。
念及此处,董员外不由得心燥难耐,心里又一次慢慢盘算。
“起初自己为了不耽误加冠之礼,老早三月之前就为尹先生送去了请帖,送信之人两月前便是带回了尹先生必来的口信,怎地这两月过去了,还未见尹先生身影呢?”
思索无果,董员外紧紧蹙眉,端起桌上的茶水,举至嘴边,却是愁眉苦脸迟迟未动嘴喝茶。
微微摇头,董员外心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再次唤来下人,吩咐他好生守候在官道上,接待尹先生。
......
夕阳斜落,海津镇郊外的官道上,行来了一马车。
马车普普通通,简简单单,行了个把月时间,车身是染上了不少风尘,蒙上了厚厚沙土。此时斜阳西照,暗红的阳光映照着风尘仆仆的马车,是那样的破败暗淡。
不过这马车上两人,却是不在意,车厢之内竟是传出道道低沉深厚的读书声。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出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闻听后方朗读声,车前赶车的小子有些厌烦的伸手掏了掏耳蜗,显然就是平日里听惯了这般读书声,所以呈得一副不耐烦模样。
“小子,别掏耳蜗了,平日让你学些杂文知识,知书达理,沉淀内涵,可你只念其是一堆废物,不愿学习,只爱练武打拳耍剑,这习性是那般顽劣,学会了我的一招一式就找外人打架,你都不知道你给为师惹了多少麻烦。”
就好似能透过竹帘而视,车厢内又是响起了一道呵责。
赶车小子早已习惯了自家老师对自己万般抱怨责备,现在这番口语呵责,他也只当是洒洒水,不放心上。
赶车小子歪着头,懒洋洋地对着身后应付一句:“是徒弟拖累师傅了。”
这般应付,自然不会让老师满意,不过也好似习惯了,车厢内老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马车快速的行着,不多时,行到了一间茶棚的附近。
这茶棚很是简陋,围摆两三破桌,桌上茶具更是不干不净,细细一看还有些泥土盖在碗口。
桌椅又破又旧,顶上本是应该遮阳挡雨的棚子早就失去了他原本的作用,破洞百出,别说挡雨,就是此刻棚上积雪都压着棚子颤颤巍巍。
此时,时分已近黄昏,大道上也没什么人了,所以茶棚里也就只有一位客人。
他独自坐在那儿,神情焦急之色溢于言表,还不停向外探头探脑,见到不远处一辆马车驶来,脸上一喜,整个身体如上紧的发条,蹦的一声,站了起来。
茶棚的老板一边用嫌弃的眼神瞪着那位客人,心里希望他赶紧离去,一边又用和气的声音对那人说道:“小白,这是又有马车来了?那这回肯定是董少爷的先生来了。”
茶棚客人原来是董府少爷董寅的贴身下人,依董员外和董寅的吩咐,这些日子整日守在这茶棚内,等到天黑海津镇城门落下,就为这董家少爷心心难忘的尹先生。
“诶,希望如此咯。”
小白快走两步,走出茶棚,迎向缓缓驶来的马车。
“马车上可是董家少爷的教书先生,尹笑生先生吗?”
小白来到了马车前头,毕恭毕敬地在车前行了大礼之后,照旧询问后,等待马车消息。
小白话音刚落,还未等车厢之内传来回应,车头赶车的小子就抢先回答。
“没错,是我师傅。”
赶车小子这声回答可算是让小白如释重负般卸下一身紧张,小白惊喜地抬头,说话声音都激动的略微颤抖:“可算是等到您来了,明日就是我家少爷的加冠之礼,您可算是在今日城门落下之时赶来了。”
车厢内尹先生撩开竹帘,看着车下情绪激动的小白,抚须微微一笑:“赶到便好,莫须太激动,赶紧上车驾马,领我们进城。”
“诶。”
小白应了一声后,就想上车驾马,可看到眼前那位原本赶车的小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失礼了,怎地会忘了马车还有一人呢。
小白向着那小子拘礼询问:“恕小人失礼,不知少爷是尹先生何人。”
小子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小白那套繁文缛节,摆摆手,示意小白不用那么拘谨之后,回答道:“小子姓王,单名一表字,里头坐着的是我师傅,所以我是他的徒弟,而且你叫我王哥或者表哥就好,可别再称我少爷之类的,我听不习惯。”
虽说王表如是说道,可小白却是不敢失掉礼仪,依旧恭敬地等待王表进了车厢后,方才上车驾马赶路。
说起这王表,身份不一般,生在了巴蜀武林世家,属于名门之后啊。
其父王唯,一手轻功独门天下,手上拈花指法,使的是王家绝学——王家拈花指,江湖上人称王一指,说的就是其父王唯手上那厉害的指法。
若说其父王唯江湖赫赫有名,那其母则是名镇巴蜀。
这如何说起呢,日后董寅不解此事,明明其母不懂武功,又无功名,怎么会有如此名声。
酒桌前的王表表示,还不是因为巴蜀武林门派议事之时,他老妈三巴掌把他爸给拍得吱声不敢出,大庭广众之下治得他爸是服服帖帖的。
本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却被有些无聊人士当作趣闻,传在巴蜀街坊之间,便有了这等名声。
蜀中王家,一手拈花指威震闻名于天下,声名远扬,但也免不了惹上仇家。
这不,王表年幼之时曾被劫持过,虽说劫匪已是当场抓获,不过这却是让王家家主王唯对自己儿子的人身安全尽是担忧。
最后,托了家中长辈关系,将王表隐秘送到了青城山下,拜了尹先生为师。
这不,拜师也有了近十年时间,尹先生也对王表视如己出,当作膝下之子,这次赶来海津镇也算是带着王表开拓视野。
“驾——”
一声长啸,骏马蹄儿纷踏,小白赶着马车,领着师徒二人,往那海津镇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