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杰从容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周围众人也颇为兴奋,时不时投来赞赏之声。
主位之上,许曜抿了一口茶,笑道:“王爷手下果然藏龙卧虎,楚掌使这一手踏影剑果然华丽无比,想来世间在剑法上有这等造诣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数啊。”
寒江王笑笑,道:“许帅过誉了。想必许帅手下也藏着诸多绝世高手吧?不知下一位许帅打算让何人出战啊?”
高手间的交锋往往不仅仅在擂台上,台下自然也是暗流涌动。寒江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他们这边虽然赢了第一场,但是许曜那边至少还有两尊高手,除去那两位,他们这边剩下的三场一场都不能输,所以出来之前他们便定下田忌赛马之策,让战力稍差的徐青和青洛对战古元幽和许忠,其余三人全力迎战对手拿下三局。于是寒江王想要逼问出许曜下一场派谁上场,自己好根据情况派出相应的人迎战。
可许曜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直接点破寒江王的意图笑道:“王爷谬赞了,刚才在下已经不识大体率先派出一人了,怎么还能再次不懂了礼数呢?这次该让王爷优先了。”
寒江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而后转头看向亭中众人。赤羽等人虽然离寒江王距离较远,但以他们几人的功力,顺风听音听到主座上的谈话还是没问题的。
众人眼见寒江王目光扫来,皆是会意,血修罗王翼手提一对修罗锏翻身上台,双手轻轻向前一撇,只见双锏“轰”的一声直接将青石台面砸碎,笔直地插在擂台之上。这并不是王翼用了什么内力,只是这锏本身乃是重器,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一锏挥下,即使对方穿着盔甲也能将其活活砸死。再说王翼手中这锏乃是单只百斤,两只一起便是二百斤,双锏舞起便是触之即伤,粘之即亡!再配上王翼自身恐怖的内力修为以及其成名绝技——轮回十八式,江湖之中少有敌手,五司之首并非浪得虚名!
王翼赤膊上身,浑身遒劲的肌肉一览无余,呼吸吐纳间连周身的空气都有所躁动。王翼朝向对面的亭中抱拳道:“修罗司掌使王翼,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雄浑的话音传出许久,却不见对面有一人应和,王翼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怎么,难道是你们吓破胆了,没有勇气出来挑战吗?”
又过了许久,只听一声特别平淡的声音在许曜一方的人群中响起:“无量法界,众生平等……王掌使此话差矣……”声音平淡无奇,但在场除几个少数人以外皆是一惊,因为他们无法分辨出究竟是谁在说话!
寒江王这一边,只有赤羽、楚秀杰、徐青还有青纱等几人一眼锁定对面席位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擂台之上的王翼自然也是第一时间锁定声音的来源,只是相比之前的四人,王翼深深地皱起眉头,眼中一丝焦虑闪过,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
角落里的那个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一件棕色法袍连带着一个很大的帽子将来人遮掩的严严实实,没人能看清他的真容。法袍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与王翼对位而立,而后慢慢地褪下帽子露出光秃秃的脑袋,一副清瘦的面庞波澜不惊。
但当王翼看到这副面容时,竟是吃惊地喊了一句:“师兄?”与此同时青纱在台下也是秀眉一皱,惊呼道:“且末海?”众人一听顿时一头雾水,这都是哪跟哪啊?
少时,青纱缓过神来,盯着台上对峙的两人,解释道:“这件事其实只有我、王爷还有血修罗自己知道。当初王爷在江湖上招贤纳士的时候便想将这西域血修罗收归麾下,于是让我调查了一下他的身世,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血修罗原是天竺宗宗主的二弟子,修习的是天竺密宗功法。”
“嗯?”众人闻言皆是颇为惊讶,原来这王翼竟然还有这等身份。
赤羽面对众人疑问点了点头,以表确认,而后接着说道:“后来据说他偷偷潜进了天竺宗的禁地盗取了禁术而被逐出师门。可能是出于对原来师门的愤恨,他以修罗自居,所习功法也是狂躁暴虐一门的。没用几年的世间,他便在西域混出一方天地。当王爷带着我和掌善、司罚二使前去西域请他加入时,起初他时不同意的,后来他与司罚使大战六十回合不落下风,却在第六十一回合被司罚使一掌震断铁锏而认输,之后又被王爷的诚心所感,自愿归入王爷麾下,选择进入杀手门做一位掌事,再后来杀手门被拆成五司,王翼便做了修罗司的掌使。”
众人听到这,纷纷点了点头,原来凶名赫赫的血修罗还有这般历史。
“而那且末海虽然在西域威名赫赫,但是他很少出现在我们中原,所以中原江湖之中很多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但是很少有人认得他。”赤羽接着说道;“只是我这魅姬阁乃是负有搜罗各方情报、掌握各方重要人物详细资料之责,所以对这位西域能人自然是了解的多一点。”
台上二人相视许久,倒是且末海先开了口:“无量法界……王掌使早非本门弟子,这‘师兄’二字,从何谈起。”
王翼收起周身戾气,恭敬地抱拳鞠躬道:“大师所言极是,在下王翼,见过大师。”
且末海回了王翼一个天竺宗特有的礼法——右手抚心,左掌抵额,微微欠身。
王翼起身,略带疑惑地问道:“难道这一场是大师要与我比试吗?”
且末海又行一礼道:“非也……本法师此次前来是请王掌使还愿的。”
“还愿?”王翼更加疑惑道。
“不知王掌使是否还记得当年下山之前在万法殿前发下的愿?”且末海不紧不慢地问道。
“这……”王翼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他早已把那段往事埋在心底,他不想再去面对那件事所带来的痛苦,只是眼前的光景,由不得他不提,于是只能咬着牙将那原本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忍着痛说道:“自是不能忘却——从今往后,我虽非天竺弟子,但我一身功法皆由宗门所授,他日宗门有求,我必为其做一事,还其十五年养育之恩;若宗门有难,无论生死我必来救,还其传授功法之恩。”
“幸甚!难得王掌使还记得此事,今日本法师便代替宗门向王掌使所求一事。”且末海又是行礼道。
王翼连忙抱拳,回礼道:“大师请讲!”
“还请王掌使在本场比试中认输……”
“什么!”王翼听到且末海的要求,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且末海会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
台下寒江王一方的众人一听这个要求,也是愤怒万分。
白虎军统领白褚直接大骂道:“无耻贼人!堂堂擂台之上竟然耍此阴招,有本事真刀真枪打一场啊!拿陈年旧事来胁迫,算什么英雄好汉!”
其余众人皆是附和道:“就是!如此行径令人不齿!下作之事,有违江湖道义!”
台上且末海并未理会台下的声音,只是默默的盯着王翼,似是在等他的回复。
此时的王翼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所措——一面是自己曾经发下的愿,一面是关系着这场战争的走向。这对于一个讲究信与义的江湖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抉择的。
一层密汗从额间浮现,一向快意恩仇的血修罗,第二次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更可笑的是,这第一次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且末海似乎是他一道过不去的坎,只要他一出现,自己的人生似乎就要变得暗无天日!到最后,王翼那庞大的身躯在不断的犹豫与纠结中微微颤抖,浑身憋得通红,心中似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但怎么也发泄不出去。
就在王翼感到即将崩溃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声音止住了台下的熙攘之声:“哈哈!无妨!王掌使不必彷徨!我江湖儿女顶天立地,言出必行!既是以前发下的愿,自当还了便是!这一局我替王掌使决定了,我们让了!”说话之人乃是主座上的寒江王!
在座之人先是一怔,而后皆是深感寒江王的大义——谁都知道,王翼输了这一场,便代表着他们之前定的田忌赛马之策已然失效,古元幽和许忠那两场胜率渺茫,再加上这一场,看来是败局已定。但寒江王为了能让王翼不失信义,竟然答应了且末海的要求。在场的江湖中人皆是心头一暖,而后齐齐起立抱拳鞠躬道:“王爷海恩,我等之幸!”主座之上的寒江王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如此都且坐下。
台上的王翼一听寒江王替他解了围,瞬间放松了下来,而后又一想此事的后果,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自心头涌起,瞬间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跪倒了地上,嘴里不住地念着:“王爷……我……对不起……你……”而后便要一头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