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悄上柳梢头,印有白云的淡墨色天幕变成了天公的天然画布,在上面涂抹几笔后,他索性不再吝啬。已略显淡墨色的天边,顷刻间像被泼透了颜料。
皎洁的光华从繁茂的树枝间漏下来,撒落在施清漪的月色衣裙上。像一幅让人想永远静止的水墨画。
看着仅比自己大几何,还在嘟着嘴的棠毓。施清漪不禁轻摇了摇头、浅笑了笑。
心里却不免担忧着回府后被已先从宫中赶回的王夫人为难。便从绣有墨色兰花呈白色底板的荷包中取出一些碎银,交给棠毓。让她特地去买一些王夫人和大姐最爱吃的糕点——桃花梨融酥。
施清漪和棠毓二人正说着话,忽然狂风骤起,人群被飓风吹得东倒西歪,路边的摊贩和灯笼也被吹得散落了一地。忽然的变故令得人群中也引发了骚乱,人群拥挤过来,生生将两人挤散了。
还在逛灯会的平宁王墨鸣廊被推搡得一个踉跄,抬头便已经看不到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临安。墨鸣廊忙逆着人流走,焦急地寻找着临安。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不远处一个女子身上,那人戴着帷帽,穿着和一女子相似的白色衣裙,那背影似曾相熟,却又令他一时难以想起。
墨鸣廊突破人流,冲到那女子面前,避免她被人流撞伤,拉起她便避向了一旁,不想那女子却跌入他的怀中。
施清漪的帷帽刹那间被拥挤的人群挤落,避在角落里的墨鸣廊与施清漪又是一次凝眸对视。他们手里提着彼此的灯笼,人群的喧嚣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彼此立在灯火阑珊处,墨幕上所篏的秋月显得格外的圆亮…………
狂风渐渐离去,留下的,还有时有的微凉。不远处,刚才任风拨动的桃花树末梢似几根细弦,掷落下那“别得东皇造化恩,黛消铅褪自天真。耻随庾岭花争白,疑是东篱菊返魂。风淡淡,月盈盈,麝煤沈馥动孤根。寒蝉冷蝶知何处,惟有蜂房不待春。”的淡染桃花落到彼此的月色广袖的深处。
此时,在白雾般的月华洒落之下。墨鸣廊正看着施清漪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并无粉妆的施黛,洗尽铅华,浅褐色的眉毛如新月一般悬挂在无暇的脸庞之上,一双杏眼中透着活泼与灵气,但却又似深潭般望不见底,今人难以捉摸。高挑的鼻梁配上淡桃粉色的樱唇,这一切都完美的融合在那细腻且自皙的肌肤上,这般精雕细刻,即使是寻遍这世间,怕是也再难有此佳人。额上显得格外自然的微波清露胎记而不禁痴迷,而她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匆匆离开间,原本挂在腰间己有些松动的白莲双玉佩,趁势掉落另一半,惊起地上的淡染桃花瓣。
只见他轻轻拾起,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竟让人有些难以察觉。用手持住,任由淡蓝色的流苏和几片零落的淡染桃花瓣从手心中溢出,向施清漪离开的地方仿佛正回味般的望去。
与施清漪失散的棠毓,在人潮中焦急地四处张望,于不远处看到清漪的身影。终于,棠毓露出了欣喜之色,连忙朝着清漪所在的方向奔跑而去,向清漪直招手大喊:“小姐,我在这儿!我还买到了你刚才交代的桃花梨融酥,可没让小姐你失望吧!”棠毓不怕人流的拥挤,任由乌黑的头发上她一直百般心爱的发钗被挤落消失在人海中,几缕青丝垂落在肩头。在人潮中,棠毓被人潮挤来挤去,但始终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用草本色的桃花梨融酥,生怕被弄碎了。
满月华光溢满,像熔化的银水一般,墨云色彩微波蓝,仿佛碧玉一样晶莹鲜艳景致如此美好,可如今又该置身于何地、哪边?新生的柳叶如绿烟点染,芷若仙子仿佛又再度听到墨鸣廊殿下名为《梅花落》的箫曲中传出声声幽怨。先春而开的梅花已经凋谢,原来,春天的气息已露倪端。这眼前的春意究竟有多少?在这元宵佳节融和的天气,又怎能知道不会有风雨出现?
九重天上。芷若仙子正坐在渡月湖畔,殿下墨鸣廊匆匆离开的样子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留给她的只是满怀思念。想殿下这一去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虽然她深知清漪上神在四海八荒无人不敬、无人不尊,而自己却只是个小小的仙子,但是心里却还是不禁绞痛。
便找到借口,到月下仙人的姻缘殿还红线,无意中将墨鸣廊殿下与清漪上神的互动通过姻缘镜全都看到了。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芷若仙子的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只见鲜血直往下滴。
敢问,这天界还有谁不知道芷若仙子的心思?
还未等到月下仙人回来,芷若仙子就早己压制不住发自心底的焰火,于是决定下凡间一趟。固然她知道自己私下凡间无非就是在违反天规。而现在对于她来说,为了墨鸣廊殿下就算是触犯了天规又有何妨?
或许对于芷若仙子来说只要能能陪在墨鸣廊殿下的身边,哪怕沦落为凡人她也无怨无悔。
擅自转动缘机台后的芷若仙子已耗尽自己上千年的修为。仙薄册上的名字也随之渐渐地消去,化作一缕银零散开在芷香中,去追寻她所向往的一段情……
沦落为凡人的芷若仙子,记忆尚留存她与墨鸣廊殿下之间的那段美好回忆,附在了施府寺庵中薛氏的女儿施倾若身上。
夜色浓重,远处的山岭间一片朦胧,只有顶峰还隐约露出被晕染过的轮廓。施清漪正独倚暗疏楼看向刚才来时的路通向施府后门,凉风袭鬓扫娥眉,一片竹林沙沙作响。不知不觉中,己与周公在梦中相会:九重天上的渡月湖畔,原本奔流不息的水流,竟渐渐停下了它忙碌的脚步。没有了水流声,空气显得如此安静。不过,这让人恐惧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平静无痕的水面,忽的又泛起了波纹。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渡月湖中的水竟一滴一滴的脱离了水面,飘荡在空中,逐渐凝结成一人高的水柱。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滴离开水面,水柱慢慢有了模样。沉梦中的清漪正好奇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时,突然白光一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梦中的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待她再次睁眼时,差点没从渡月湖畔摔下去。
眼前已然没有什么水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相貌俊美、生着鱼尾的男子悬停在空中。他的眼中似乎满含泪水,又仿佛是未落的渡月湖水。
在梦中那人的脸厐模糊不清。“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自己又会感到似曾相熟?那脸厐模糊不清的人究竟会是谁呢?”梦中的清漪不免疑惑。
只见他伸手扯下了自己尾巴上的一枚鳞片,细嫩的皮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墨蓝色的血液如同无尽头的丝线,扭曲着向下游去。“叮咚。”那是血与水共舞的伴奏曲,清澈的溪水与血液才然交融,虽都是蓝色的模样,但却如同一副风格风格迥异的画。
“嗒啦。”那人将手中的鳞片掷入水中,明明鳞片的颜色趋近与白色,可落入水中竟如此显眼。更离奇的还在后面,随着鳞片的下落,不难发现,鳞片划过的地方,水竟不再合拢。
湖水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依旧自顾自诡异的流动着。只是不越过鳞片所划过的地方。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隔着。
渡月湖中正流淌着的水,像一根断了的丝带,中间出现了一个不明显的空缺。不仔细看还难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