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可能会在某场宴会、某场游戏甚至是某场邂逅之后追梦而去,来不及说分别之语,就像两粒米粟坠落在人海里,从此不在联系、形同陌路,不同的朋友可能在高考成绩出来的一瞬间便有了亲疏远近。
学校的大门上悬挂着通红的标语“人生有梦、各自精彩”。青阳望着高中大门上的语句,感慨万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再来这个呆过三年的地方,而今天随着录取书的发放,同学好友便各奔东西。
青阳所在的班级在通知书下来那天中午组织了一场聚会,大部分同学含着眼泪到也含着眼泪离开,最后班主任陪着学生们一曲欢歌,最终两散。青阳主动揽下拍DV的活儿,最早到也最晚走。
他全程参与感很低,也刻意的避开了同学的手机镜头,只是尽心尽力的拍好每一帧镜头,尽量不被这哭泣的氛围感染到,对于青阳来说哭泣的确是挺丢人的事儿。
晚上,青阳草草吃过晚饭便打开电脑剪辑录下的DV,起初心态倒是安稳,可越剪辑眼泪便越易流出,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视频是不是剪坏掉了。
越剪越想哭,越哭越想剪,他总是想在只言片语的镜头中发现那个帅气的魔女,明知道她没去,可是他总是想去找到她的痕迹。
片子在同学们催促声中,在一周后剪完了。在班级群里发了一份,又单独制作了一份加长版发给了欧奕。如他所料,她没有回话,或许那个曾经帅气的魔女不会在回来了,毕竟这里是她的伤心地。
时间过得很快,伴随着录取通知书的下发,他们这一届开启了大学之旅。
青阳和俞默选择了同一个城市,青阳去的是南城的N大,而俞默去了南城的L大。
俩人定了火车上下铺,结伴离家,而又不得不独自去远方求学。
伴随着俞黑狗一路调笑青阳处男的问题,青阳并不打算和俞黑狗做深情的告别,仅仅一脚,俩人便各自启程,青阳要去投奔亲戚,俞默则是要直接报道。
俞默是最晚和青阳分别的高中伙伴,却也是最早远离他们集体的好友。
距离那个荒唐的愿望还剩下一个月,本来N大的忙碌节奏已经让青阳以及绝大多数人忘记了这场闹剧,然而经过某位黑狗同学的点拨,成功的勾起了群里诸多八卦同志的回忆。
青阳看见群里黑狗同学贴心计时,忍着愤怒参加完院队篮球训练,便窜上看台把阴魂不散的始作俑者坐在了屁股下面。
俞默被青阳安排在食堂就餐,一来是为了恶心一下这位亲朋好友,二来也的确是自己没钱了。
本以为近两年不见面的黑狗会发疯咬人,但俞默却对他们食堂的饭菜感到了满意,青阳做梦都没有想到食堂这些便宜玩应儿能把当年的奢侈鬼打发了。
俞默和以前看起来很不一样,人变糙了些,脸部轮廓也硬朗了许多。青阳知道俞默选择L大的原因,他家里临时出了变故,迫使他放弃了地方大学,转而去了一所国家保障的大学,那里管理严格,毕竟培养学生的目的是以使命出发的。
“怎么,你们学校饭提供的不好?”青阳问道。
“最近改制伙食还将就,之前大锅饭,那叫一个五味俱全。”
“你们不是发钱吗?”
俞默撇了他一眼道,“有钱也要有地方花销啊,你以为像你们学校呢?我们连外卖都禁了,上哪里改善伙食去。”
青阳被怼的无言以对,略感烦躁,想了想便道,“你毕业就好了,直接就工作了,工资听说挺高呢。”
“所以你一个N大出来的高材生连个像样工资的工作都找不到?”这是典型的俞黑狗式嘲讽,明明嘲讽着你话里还有其他意思,让你没办法立刻反击。
俞默叹了口气道,“抱歉,最近心情不太好,话说重了些。”
青阳摆摆手表示没事儿,不过经过这么搅合两个人胃口都不算太好,便没心情继续吃下去,青阳提出换个地方坐坐,俞默表示同意并想让青阳带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对于男生来说,最‘安静‘的地方便是‘图书馆‘了,毕竟大多数男生在成年后第一件事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网吧。
N大后身有一条小巷叫锦纱巷,据说式古代百工做锦绣的地方,但现在早已私有化了,像这种两侧青石青瓦的古巷在南城倒是随处可见,名字大多也是以当时的工种来命名。
锦纱巷里酒家倒是占了两三个门店,脸面都不大,门脸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虽说几块青砖附着青苔,却不影响酒家的生意,反倒是增添了些许古意,这巷子倒也藏得隐秘,若非熟人来此,仅凭十里酒香倒也不好找寻。
他们的目的地不在酒家之内,而是酒家之上。二楼开着一家网咖,若不仔细瞧见,楼顶悬挂的小牌子倒是不容易发现。
到这家网咖需要走外挂的楼梯,这楼梯却在整楼的背侧。俞默看这个环境笑道,“这主人怕不是存了挣钱的心思,他这网咖开的就和闹着玩似的。”
“这楼是我姨家的,一层租了几个饭馆出去,二楼主要是我那姨父愿意打游戏便闲来无事开一家网吧,也倒是不为了挣钱,图个乐趣。”青阳笑道。
俩人进门,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崭新的设备,各种各样的游戏机,各种各样的桌游,仿佛就是一个游戏世界,五六百平的空间来玩的人到略显拥挤,来的人倒是安安静静,没有大吵大闹的顾主。
上机的总台坐了个清秀的姑娘,看见俩人走过来便向门后喊了句,“妈,我哥带他朋友来了。”
吧台后面是青阳阿姨一家住的地方,网吧开在了后侧,房子开在前侧,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个设计法,倒是真心不想操心挣钱。
而从平面看网吧占了一半,住房占了一半,所以虽然都是市井小民,青阳阿姨这一家倒是殷实的很。
阿姨估计是在做饭,姨父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带左手拿个蒲扇来,右手盘串蜜蜡,“侬喊个破喉咙,小声些。”
青阳姨父用蒲扇扇了扇妹子的头转头道,“小阳带朋友来了,哝,最里面房间。对了,有个PS4坏了,一会儿可要看一眼,不行可要找卖头儿。啊呀,你姨让我去买个黄瓜,我先出去了,回来可要带我过关。”姨父风风火火的出去卖黄瓜去了。
“你姨父倒是有趣。”俞默笑道。
“哪里有趣,我那老爹跟个孩子似的,幼稚的很。”青阳的小妹笑道。
“余旻汐,背后议论爸爸可不是一个好习惯。”门帘后传来严肃的女声,青阳苦笑道,“怕是阿姨要来训人了。”
人未至声先到,倒是个威严的长辈。“你是小阳的同学吧,没事不用拘谨,来阿姨这儿就算是到家了。小阳你带你同学随便玩玩,后厨还有菜没熟,我要去盯着,先不陪你们了。”走之前还威严的瞪了一下青阳的妹子。
俩人高中时倒是好好学习的学生,虽有网瘾但终究和游戏高手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停的换了几个游戏便索然无味了。
青阳阿姨一家开的网咖倒是与众不同,真就在网吧里开了家咖啡店,雇了几个咖啡师做工艺咖啡,本来废材耗资的门店,却成了这帮学生的奢侈地。
“你要喝什么?”
“拿铁。”
“小马哥,两杯拿铁。”青阳对着柜台的咖啡师道。
“60。”小马哥回道,“当然你要是一会儿在GTA(一款游戏)给我刷两个亿,这两杯算我请你的。”
青阳笑笑,“一会儿弄,一会儿再弄。“
咖啡店开在一角,就是一个店中店。外面弄了一个环形落地窗,正好和柜台留下两个圆桌的距离,柜台是实木打出来的厚台子,柜台后面安装了暗红色实木架子,上面放置些咖啡器械、原料、玩具、模型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沿着落地窗摆了两三张小圆桌,青阳和俞默端着咖啡看着外面的玩家,俞默迟疑了一会儿说道:“青阳,我可能要退学了。”
青阳皱了皱眉道:“开什么玩笑?你退学了干什么去。”
俞默笑道:“总是能混口饭吃,家里现在周转开了,还剩俩个铺子回去也能帮帮忙。“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会退学?”
“我去年做了手术,左膝十字韧带撕裂外加半月板损伤,够评残了。”俞默说完叹了口气,好像是解脱了一般。
青阳楞了一下,缓过神来道,“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还没告诉他们,手术的事情我也拜托学校在瞒着家里。可能是孙子不赏饭吃,身体太脆弱了,不适合干这行。”俞默自嘲道。
“不过你穿制服的照片倒是真的帅,可惜了。”
“我也觉得很可惜,其实也能继续走下去,可能我本身也不太愿意继续了吧!学校原本是安排我转到地方大学,但转的学校我不太愿意去,总感觉去了考的分就白瞎了。倒不如拿些钱转业去了,估计还能赶上明年高考。”
青阳一直在听俞默讲述他这两年的经历,那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一路坎坷、一路披荆斩棘。
俞默说他们毕业后没有名牌大学文凭的加持,也没有舒适的工作环境,可能昨天还在同窗的同学,明天就会奔赴边疆,从此天涯各异,甚至有的人不得不抛弃过去,在陌生的环境中重生。
俞默的道路是一条荣誉的道路,走下去总是光宗耀祖的,或许俞默内心也不想放弃已经奋斗两年的荣耀历程,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有些路无论你多努力前行总是会出现绕不过去的坎,作为朋友或者作为青阳自己,他本身不会给坎途上的朋友任何建议。
继续或者重新开始,他都只能作为看客来祝福朋友的选择,毕竟他不在此路上,便不知此路的艰难。
离别时,青阳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话没说完被俞默打断了,“别,我不出阳关,你也别矫情。对了,来之前买了一盒礼物送你。”
俞默放在青阳手里的是一盒杜蕾斯,这小东西代表了一句无声的嘲笑,又像是俞默得以放下枷锁的解脱,或许解脱便是俞默的梦吧!各自人生有梦,各自人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