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城堡唯有底下的大厅才略微有些生气,至于这楼上……属实阴暗了些。
跟着侍卫走过旋转而上的阶梯,萧湘终于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虎卒一行都被分得七零八落,每个人单独一个房间,隔的还很远。
这倒是没什么值得唠叨的,毕竟都那么大个人了。
推开门扉,入目是一片昏黄。
一皮椅,一矮桌,一火炉,一阵扑面热气。
轻轻关上门,萧湘脱下鞋子,光脚踩着干净的地面。
“呼~”
往椅子上一躺,感觉自己都要陷进去了。
‘太闷了,去开窗。’
魔刀在萧湘脑子里喃喃。
‘好啊,不过你能出来吗?我想抱抱你。’
‘滚。’
推开有着繁杂图式的窗户,萧湘看到了外面的阴雨绵绵和星辰大海。
海浪拍击着山石。
“昂~~~”
古老生物的昂叫随着它在海里的翻转而涌现。
这是一次慢腾腾的随意翻滚,随之的是沉海的寂静无声。
海面波光熠熠,是平静。
“昂——”
这一次,是一跃而起,是属于它们的传说和浪漫,在月圆之夜,大鱼们会围月亮一转,巨大的身影绕月亮一圈,然后悄然入水。
不曾分走月亮一丝光彩。
巨物带着属于它们烂漫,在月圆之夜悲凄呼喊……
《无眼》一书,载得就是这些兽的浪漫,载得就是异族的史诗,唯有眼前之震撼,才能更加坐实书的魅力。
“海波不兴,鱼游莫惊。
戴洪无物,与月共舞。”
轻唤文诗,呼吸一滞,为的是尽享这一刻的美意。
与月赴约后,游鱼便没有过多漫起,而是悄然离去。
一月一次的约定过后,不知何处而来的阴云为月披上了薄纱,下起了连绵小雨。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门没锁。”
说着,萧湘转过身。
那门外的是之前的那只小鸟,应当是只化形妖怪,至于为什么现在过来嘛……
妖皇当然不是要送美人归,而是想送个家族出去。
李年转在路上跟他细细说过。
妖国当大乱,唯有至强者能登顶皇位,人数已无用,所以白羽赤脚鸟族,当今妖皇的死忠,而现在他要送走了,至于送给谁?
当然是送给秦。
这里面还有更多纠葛,但不关萧湘事。
他要做的,就是吃下这只小鸟。
一口吃干抹净不歇气的那种。
门扉微开,露出少女微伸出的脑袋。
目带如油画般暖人的眼影,鼻梁高挺白皙软糯,两颊有些许雀斑,看起是为点缀之好笔。
一头卷起似海波的酒红长发,让她像醇厚的却又不醉人的果酒那般,就如同画中的人儿一样完美。
少女一身洁白蓬松的裙子,衬得是纯洁。
微微伸出来的头和蓝色眼睛,那衬得是惹人喜的狡黠。
萧湘默默将这副画装入自己的脑子,与那幅游鱼月舞一起。
“请问是刘先生吗?”
那份独属于少女的清脆和爽朗声音,听起来就像早起歌鸣的鸟儿一般耐听。
“我是,少女。”
得到肯定回复后的少女推开门,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您好!我是柯蕾特?茜塔雅!”
“柯蕾特小姐,晚好。”
“晚好,刘先生。”
萧湘离开了窗边,招呼着少女。
“天气冷,来坐坐,烤烤火。”
说着,萧湘走到大门处关上了门,还轻声的反锁了。
虽然背对着少女,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恐慌和一丝丝小期待。
对此,萧湘微微一笑。
得利于前世的大量知识以及现在的欲望感知和控制,所以一位连初恋都还没有的家伙才能如此行云流水。
“柯蕾特小姐,长夜虽漫漫,但我还是不怎么喜欢无事可做的时候。”
“嗯……”
少女的羞涩委婉,熟女的温和醇厚,是最醉人的美酒。
眼前少女对于萧湘行为的不作为,再加萧湘对于她欲的感知,那今夜是真的能将少女吃干抹净的。
这位少女可人惹人,那是事实,但这其中还有所谓“政”的参与,这也是事实。
对于这个没有平等概念的世界,萧湘考虑过关于他自己的一些事,比如妻子这件事。
在他看来,谈恋爱就是等于结婚,要么不谈,要么就白头偕老,一段感情有了开始,那就不能斩断,要斩就该在摇篮里斩。
“柯蕾特?茜塔雅,你是为你家族而来?”
“是的。”
提及家族,她变得格外利落。
“那么是为什么而来?”
虽然来意应该和李年转说得差不多,但该问还是得问。
“为了生存!”
“呵呵……”
萧湘看了眼严肃的少女,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先穿鞋。
少女也不慌忙,就那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萧湘穿得很快,但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少女,而是抽出了沙发旁的魔刀。
“生存,不是求来的,要用血来铸造。”
“我愿意!我们茜塔雅一族愿意!哪怕为此付出性命!”
萧湘带着长刀走到她身旁,三个眼睛都盯着少女。
“那么你愿意做那个先例?为你的家族献上第一滴血。”
“我愿意!”
少女依旧坚定,没有任何被迫的杂念。
“嗤!”
一刀,人头离体。
少女的眼神里依旧闪耀着坚定。
该有的血液漫天没有,已经断头的少女也会重获新生。
萧湘捧着她的脑袋接了回去。
“欢迎回来,格蕾丝?妄。”
少女无神的眼睛逐渐回神。
“刘先生……”
“多的别说了,带我去你家,我会给你们活下去的机会,但先说说不好听的,我不是个仁慈的主子。”
“主人,请。”
外面小雨依旧蒙蒙,萧湘不甚在意地走了出去,守着这城的守卫也不甚在意地看着萧湘远去。
“讲讲你们家族吧,我这个人挺爱听故事的。”
“好的,主人。”
“我们家族传承自两万四千年前的于飞真客,曾于重瞳仁是亲家。”
于飞真客……妖族里最负盛名的刺客,人们就知道它是一只鸟妖,连它是公是母都不晓得。
然后是重瞳仁……一代妖族枭雄,天生重瞳反骨,形貌似人,脖绕青蛇,与伏异是至交。
对于此,萧湘没有太多惊讶,一是当时重瞳亲家真不值钱,基本一个国就有几个,二是此处是为重瞳远征军的大后方,如果这里没有亲熟的人,那么其它地方就更不可能有。
对于那个重瞳枭雄,它曾经从西方打到了北方至高大木的不远处,是一支异常强悍的军队,但就是这一支军队,最后莫名消失了。
对于此,最为广传的杂谈有三。
一是说妖国的百万伏尸便是那重瞳之军,这明显是胡扯,且先不说当时妖族位置的两级分化,一方在西,一方在东,光是在当时就根本没有百万伏尸,那些仅是后来妖族的“积累”罢了。
二是说妖族化整为零,散布在人世之间,这个纯属脱裤子放屁,当时妖族明明已经权倾天下,又何必玩这个破招?
第三种,也是最迷幻的,说是世有一场卷世大水,在退潮之时带走了所有重瞳军妖。
这个没被记载,但也没有被秦朝官府否认过……
“那知道重瞳何去?”
“禀报主人,它们逃了。”
对于格蕾丝能回答萧湘是真没想到。
“……逃?为何而逃?”
萧湘没有问它们逃哪里去了,而是先问它们为何而逃。
即将取得天下一支无敌强悍的军队,能有什么让它们放下天下逃?
是大劫!是毁灭一切的大劫!
如若真是大劫,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不知道。”
不知道……倒也算个好答案。
“那么它们逃往何处?”
“西,一场大水卷着它们离去,直达天际。”
萧湘精神一耸。
真的是大水……
“能更具体么?”
“就这有这些了,这是我们家族的所有秘密了。”
“嗯……”
西方……又是西方……那个小不拉几的地方当真能出这么多事?
吐槽着,萧湘回忆起前世的西方……
还真tn的是一脉相传啊。
不似城堡里的腐朽糜烂,在这外面更多是消损漠然的一股死气。
原本随风可破的雨云愈聚愈大,足有天塌之势,就如当今妖国。
“hong!”
一道闪电在天际画出一瞬光亮,萧湘也看清楚了眼前的府邸。
白阶白墙白长柱,无垢无泥无渺尘。
一块黑底白字的牌匾上,刻着不弱月光的四字——瞻御后手。
“呵呵。”
看着那块牌匾,萧湘微笑着,然后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刀。
“秉妖皇之赐赏!兵卒萧某,前来提人!”
象征性地大喊一阵后,萧湘提刀而入。
……
“嗤!”
利器划破肉体之声,又一无头妖尸。
说来倒是恶人,这妖皇亲家,没有妖皇的御令,是不能结婚生子的,这也导致这个家族最小的都四十多岁了。
也得谢谢那妖皇了,不然萧湘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小孩下手。
此时的萧湘站在这瞻御后手家族的广场上,等着一个老家伙昭告天下。
那个老家伙虽然不闻政权,不闻妖国之事,但对于一些大事却是有决定性的作用。
其名醍醐,是一铜钟生灵的老东西了,是重瞳仁之师尊,妖国的昭告真君。
每夜,此钟妖至多三响。
第一响,名可憩,是告知妖国国民可以休息了……
“dong——”
正想着,一声浩瀚沉重的钟声自远方飘来。
对此,萧湘来了神气,微眯着眼睛,嘴角带笑。
“dong——”
这接着的第二声,名烂树,意味供人休憩的大树烂了,也就是妖国的官员们腐朽了……
二声之后,是长久的寂静,但萧湘背后的尸体们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将自己的脑袋接上。
“dong!!!!”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第三声,名绝唱,乃妖国之绝唱!
在这响彻天地的煌煌大声中,妖皇的后手们一齐下跪。
低身三伏三拜,张嘴万岁不殆。
在这旧王还未逝去时就站队新王。
秦六十六年,夏,妖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