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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试探 可会爱我

我记得那年我刚入宫时,人人皆说我是当时绣坊最好的绣娘,绣技精湛心思别致,我捧着姐姐这即将完工的华美披风,只叹道如今若是同于姐姐在此,只怕我的绣品无论如何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放下了手中姐姐未完成的绣作,看着这空无一人的绣坊,夜晚点灯做活最是伤眼睛,酉时过后的绣坊怕是这宫里最为清净的所在了。

只听吱呀一声,姐姐缓缓推开了绣坊的大门,关门之前不住地左右张望着,随后快步走到我跟前“你怎的入宫了?是不是,是不是父亲把你送进来的?”姐姐一脸痛惜地紧紧抓住我的手,“难不成,我一人为奴为婢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把你再送进这狼窝虎穴里......”姐姐流淌不止的泪水哽咽住了她接下来的哀怨。

“姐姐,璎珞入宫并非父亲安排,而是另有隐情,其中原委璎珞不是不能于姐姐说明,只是世事变幻无常,有些事来的太不符常理,只恐姐姐听了忧心,璎珞只想嘱托姐姐些许,事关重大,还请姐姐听之信之,万望依照行事。”

姐姐点了点头,我遂续说着:“正月初十那日姐姐万不可出门,平日里侍奉各宫娘娘、太妃要谨慎小心,对于那侍卫更是要少招惹,方能保姐姐活命。”

姐姐叹了口气只说道:“你此话可是在说那庆锡?你我姐妹隔着这宫墙数年,有些事你有所不知,自那日他同意娶了那名门闺秀之后,我与他便已是两不相干了,更是不用提往后了。”

“那富察侍卫,姐姐可是相识?”

姐姐听闻此话淡淡的笑了笑,“富察侍卫天生贵胄,于我们更是云泥之别,左不过他是个心善之人,看不惯这宫中恶事,时而有所相助仅此而已。”听闻姐姐此话,我倒是有些许诧异,上一世我只知傅恒并非玷污姐姐之人,竟不知,他与姐姐还有这相助的交情,话到此处我只觉得有些隐秘之事被慢慢撕开了口子,那年姐姐遇害当时只道是弘昼荒唐好色,但为何这硕大的宫闱,他只找上了姐姐,亦或者说,是谁把姐姐引到了弘昼手里。

我不由得想出了神,姐姐见我恍惚,轻拍了我的头“说了这许多,我还未问你,这瓜尔佳氏意图为何?”聪慧如姐姐,瓜尔佳氏断不会随便让一个包衣女子顶了自己的姓氏,定然是有所图谋,只是这背后深意我尚不能猜个彻底,更无法与姐姐详尽解释,也浑然不知,这深宫之中究竟埋伏了多少瓜尔佳氏的眼线耳目,昨日出了个小福子,名为襄助,只怕是实为监视,谁知明日又会有什么样的埋伏?总觉得瓜尔佳氏狼子野心,定不仅仅是寻个美艳女子狐媚惑主那么简单,此事还是少让姐姐沾染,才能真的护了姐姐平安。

姐姐见我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只说:“你是我一手带大,自知你心性纯良行事缜密,定然不会堕入歧途,只是姐姐只盼着你能在这吃人的地界保住一条性命,日后你我平安度日便好,如有姐姐可以相助之处,你尽管来此地寻我,咱们姐妹只得齐心协力,在这宫里搏出一条生路便是了。”我轻轻地靠在姐姐肩上,只觉得这久违了的亲情暖的不甚真实,好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时刻了,深悟这样的感觉弥足珍贵,姐姐只推了推我的头催促我快快离去免得惹人怀疑,宫中行事自己一定更加小心。

次日清晨,我一边在殿里干活,一边想着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谋害姐姐,更是烦扰这瓜尔佳氏如此费尽心思究竟所图为何,千头万绪真是不知如何下手才好,只听得莲心唤我过去,我放下手中的抹布转身入了内殿,“太妃吩咐你将此锦盒送与皇后娘娘,不过只待午时再过去,这里面是太妃手抄的一本金刚经,你切记不可打开翻瞧,此等福物,须得寻得良辰由皇后亲启才算是福慧双收,明白了吗?”我点了点头捧着锦盒出了内殿。

“太妃,奴才已然吩咐下去了,乾清宫的小太监说,皇上午时会去探望皇后,只是这锦盒之内的大逆反书如若真的叫皇上看见了,会不会祸及咱们宫里?”

层层帷幔遮挡着那坐在榻上的端庄妇人,狠毒的话语尽管搭配着柔和的语气也不能掩饰半分罪恶,“书,是她送去的,而我送的只是经书,具体为何成了反书,皇上找我追讨我也如是回了便是。”此时的大清,文字狱盛行,文人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之语则会落得个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藏书者亦与之同罪,此招可谓狠之又狠,莲心皱了皱眉问道:“如若这丫头不能闯过这一关,这瓜尔佳氏岂不是无人可再用?”

裕太妃站起身子,穿过帷帐跪拜在菩萨相前只说:“瓜尔佳氏倒了,还有别的野心之人,他们于我不过是棋子罢了,我只要能助我成事的匕首,一无是处的蠢材不足以让我挂心,你只照做便是。”

我端详着这素雅的锦盒,只见开口上头被一层蜡封着,一层红蜡连接着盒子的花纹,如若启封定然会被人察觉,依着那裕太妃的人物品格,素来与皇后并无瓜葛,骤然送礼,其间定有蹊跷,而我此刻捧着的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准备扑过来要了我的命。

午时三刻,我缓缓步入长春宫,当真是久违了,宫中布设一如当年我初次走进的时候,满园的茉莉花如今即将入冬,却依旧被看护的很好,院子里散落的枯枝被宫女扫至一旁堆成了一个个小山丘,只等过会拿着麻袋装好了尽数丢了去。

明玉依旧是那样的明艳活泼,在院中和珍珠嬉闹着,看着站在门口的我便赶忙迎了上来,只是语气不甚友善:“你是哪个宫里的?所为何事?”

我笑着看着她只觉得这样的明玉亲切温暖:“奴才是裕太妃宫里的璎珞,还请姐姐向皇后娘娘通传一声,太妃有福物要送予娘娘。”

明玉打量了我两眼转身将我带进院里:“你一旁候着,皇上在里面呢不要扰了圣驾,我去回皇后娘娘。”明玉刚刚转身要进殿,只听得姐姐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明玉姐姐留步,奴才是绣坊派来给皇后娘娘送披风的,还请姐姐通传。”明玉憋了嘴只说:“那你也进来吧,站到一旁去。”

姐姐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抬了抬下巴示意叫姐姐躲远些,随即悄悄点燃了藏在袖口的火折子将其丢入身旁的那一大片枯枝堆里,只见枯枝以燎原之势瞬时燃起,我捧着锦盒大喊:“走水了!来人啊!长春宫走水了!”宫女太监纷纷慌乱的寻水扑火,而我万万没想到在我大喊救命后第一个冲过来的竟然是傅恒,他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抱着我轻轻跃起远离了那火旺之处,那短短一瞬我靠在他怀里只觉得这样的依靠既温暖又踏实,他寻了个安全地界将我放下,自己拎着水桶带着侍卫灭火去了,而那锦盒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我佯装不小心丢入了火堆。

火势并不十分猛烈,侍卫人多力强几下便灭了,听闻走水了,皇上携着皇后从殿内缓步出来:“皇后宫中竟然会走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侍奉之人都做什么去了!”

天子的一声呵斥,吓得满宫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其中一个小太监指着我怯怯地说:“奴才们一直小心伺候,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这位宫女并非长春宫的人,而方才也是她站在这着火之处的!”

我跪在地上辩白着此事于我无干,左右那火折子早已被烧成了灰烬,他们也怪不了我什么,“回皇上的话,奴才可以作证,这火势确与她无干。”姐姐跪在地上立起了身子,低着头说道,“奴才也是来给皇后娘娘送东西的,进了长春宫不敢放肆只得立在一旁,方才奴才一直看着这位眼生的宫女,并未见其有不妥之处,还请皇上明鉴。”皇上看了看回话的姐姐,怕是姐姐的容貌太美,就连皇帝也不能免俗的多看了几眼,指了指一旁的傅恒:“傅恒,你可知这火势因何而起?”

傅恒拱手行礼:“回皇上,临近冬日不免天燥,这枯枝成堆,离着小厨房又如此的近,稍有火星即会走水,臣方才细细查看,定然不是人为所致。”

皇上对于傅恒的话极为信任,听闻他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指着我说:“方才那个宫女说你二人是来给皇后送东西的,东西何在啊?”

我趴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奴才有罪,方才火势太猛,不甚将太妃赠予皇后娘娘的经书掉入火堆。”皇上听闻便起了怒气:“佛经本是福物,怎由得你如此糟践!”

“皇上有所不知,这经书正是为皇后娘娘挡了灾啊。”姐姐放下披风趴跪在地上于皇上说,“天降大火于长春宫本是不祥之兆,这经书投入,火势即刻消减,正是说明了娘娘福泽万年,自有神佛护佑,此乃善举一件,奴才恭贺娘娘自此再无灾祸了。”

皇后听闻笑了笑,一如往昔的柔和端庄:“皇上,这个丫头说的极是,本是福物自有它的去处,也与这宫女无干,火势已退,就不要再计较了吧。”皇上握了握皇后的手,“如若你此后再无灾祸,朕自是不胜欢喜。”随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姐姐,吩咐了一声叫奴才们尽数起身了。

进而便散了侍卫,遣了我与姐姐出去,还未来得及追上去和姐姐说上一句话,傅恒的身影便挡在了我面前,“你为何要纵火烧长春宫,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危险!”他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抬头看着他:“富察侍卫既然觉得是我所为,为何方才不与皇上言明?”

他低声呵斥:“你可知宫中纵火已是大罪!若不是见你只烧了远离宫殿的角落,不会伤及皇上皇后,我才不会替你遮掩。”

“富察侍卫可知,这宫中丑恶手段有千万,即便低微如我这样的人,还是会有人处心积虑的要坑害,此举为的保命而已,不过我只告诉富察大人一句话,奴才早就听闻皇后娘娘人品贵重温婉端和,是断不会伤及皇后娘娘半分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坚定不已,见他眼中仍有些许犹豫,我不由得有些恼了,只觉得这世上任谁都可以疑我欺我,唯独他不行,随即转身想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等等!你还没解释清楚!”

我愤愤地转过身与他之间的距离只相隔几寸,他不禁红了脸,我看着他局促的样子,被他逗得笑了笑:“富察侍卫上次不是说过,如此,不得体吗。”他像触电一样放开了拉着我的手,而我却不想再这样错过,只主动地牵起他的手,语气肯定的说道:“你信我吗,我只想问你这一句。”

我就这样望着他不由得有些恍惚,上一世的影子不断和现在的他重叠在一起,我觉得只厌透了这无穷无尽的争斗,就想这样牵着他的手,冲出这重重宫墙,找一个风景秀丽的世外桃源,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问世间烦扰。

“我信。”这一句怕是抵过万千了,我低着头怕着流露出的情愫被他捉到,而他却笑着问我:“上次你说的猫我找到了,只是太妃宫中不宜豢养,我让海兰察养在侍卫所了,你可想过去瞧瞧?”

我不禁一笑,他还真找猫去了,怪不得进来的如此迅猛,只怕是在这后宫徘徊了有半日了吧。我抬头笑着,说了声好,他不再轻易的甩开我的手,只说是于宫中规矩不合,轻轻地放开了我,便与我并肩奔了侍卫所去了,路上我谢他方才护我救我之情,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说情势所致,不是刻意冒犯做此逾越之举,便再没解释些什么了。

“这位宫女姐姐生的真美,怪不得傅恒把你捧在心尖上。”海兰察见我二人走了进来,开口便调侃着,“这猫也是宫女姐姐寻的吧,你是不知道,差点把我二人累死,这小家伙也太能跑了,傅恒这公子哥把这些年的轻功算是都用上了,上山上树无所不能......”傅恒的手肘顶着他的肚子只叫他住嘴,海兰察一脸懂了什么的表情,只说了“我走我走!”便提起佩剑巡视去了。

这确实是只可爱至极的小胖猫,我蹲下身去抱着它欢喜的不行,傅恒立在一旁柔柔地看着我,只问我要给它取什么名字,我想了想:“就叫胖熊吧!”傅恒低头笑了,只觉得这名字憨傻可爱便依了我,我说:“今日救我的恩情不算,护我的谢礼不收,这寻猫的感恩应该容我报一报了吧!”傅恒放下佩剑坐在书桌后面,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确实是得好生报答了。”

长春宫走水一事很快便传入了裕太妃宫里,这裕太妃低头不语,心中只念叨着此女可用了,便吩咐莲心准备着通知瓜尔佳氏,安排下一步,而后又说:“那个人多次欲与我说些什么,我都称病婉拒,明日你去她宫里请她过来喝茶便是。”

无论前世今生侍卫所就像是一个避风港,在这里我与他谈天说地,时日就如白驹过隙,尽管我是如此不舍,奈何天渐渐暗了,傅恒送我到了宫禁,目送我走向太妃宫里方才离去,因着今日并非他轮值,便卸下官服出宫回府去了。

而我知道,绣坊里姐姐定然还等着我,本打算绕道过去,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瓜尔佳氏的风声收的如此迅猛,不过半日便找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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