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倒是挺厚实挺好，可是这身上几个月没洗澡了？这屋本来还住了两个人，现在被他熏得都换屋子了，你朋友住这么一天，相当于占了三个病床。”
葛晴说对不起，出院我就带他去洗澡。
护士抱怨了几声，换了吊瓶，很快就出去了。
“我给你带了点儿糕点，你要不要吃？”
少年抬起眼睛，看着葛晴手里的糕点，没吭声。
葛晴自己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嘴上说道：“晚上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我就随便吃了一口，现在好饿，你陪我吃一块吧？”
少年听了，忙嗯了一声，接过葛晴递过来的蛋糕，小心地咬了一口，嘴上很轻地说：“你让我吃我就吃。”
然后他把整袋蛋糕都吃光了。
还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葛晴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我得回家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抬起眼睛看着葛晴，目光温润潮湿，像极了她养了没几天就丢的丢死的死的小狗，葛晴心中一动，伸出手帮他盖了盖被子，就像在冬天的夜晚，自己总是给小狗盖毡子时一样，对他轻声说：“你休息吧，我明天考完了，差不多这个时间还会来的。”
他听话地躺下，眼睛看着她，像是不舍得她离开。
葛晴被这双眼睛看得心里暖暖的，她的狗看自己的眼神或许跟他一样，可是狗狗毕竟不会说话啊，哪有他这样善解人意，想到狗，她记起来小不点斗斗，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床上的少年突然说道：“那个——狗，它死了。”
葛晴心中一惊，问：“什么？”
“那个小狗，你——让我帮你找的，我昨天晚上找到了，可是它已经死了——”
“死了？”葛晴不敢相信地问。
少年嗯了一声，看着葛晴，目不转睛地，漂亮的眼睛里隐隐地有些惊恐，像是害怕葛晴生气似的。
“怎么死的？”
“太冷了，它没有吃的，又冷又饿，冻死了。”
葛晴脸色变得煞白，想到体弱的小不点，自己那样精心地呵护，它都病歪歪的，在这样数九寒冬的天气里，要是没有被好心人收养的话，肯定是熬不了几天的，自己虽然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见它死了的消息，她所感到的震惊还是让她一时蒙了，昨天晚上在那条暗巷里，自己恍惚听见的狗叫的声音，难道就是斗斗在跟自己道别吗？斗斗，斗斗，多好的名字，可惜它还是没有斗过老天爷，刚一较劲，就败得一塌涂地。
“它的尸体在哪儿？”葛晴问。
“我埋在仓库的后面了，冻土我挖不动，用砖头土块埋的。”
“谢谢你没让它暴尸野外。”葛晴说着，想起昨晚发现少年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因为发烧浑身颤抖，在破屋里盖着破棉絮自身难保，难道那样的他，也记得给斗斗造了个坟吗？“你病成那个样子，还把它埋起来了？”葛晴问他道。
少年嘴唇微微颤抖，移开目光，潮湿的眼睛挨着枕头，低声说：“那时候我知道我也要死了，我——我希望我死了之后，发现我的人也能给我造个坟，我不想在外面腐烂。”
葛晴呆呆地看着他，这话在她心里的冲击让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出来，她看着少年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因为营养不良瘦得只剩皮包骨，他被流氓欺负，无家可归，在废屋里用破棉絮栖身，无朋无友，无亲无故，因为天冷随时可能丧命，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自己孤单无依靠的人，她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少年干枯消瘦的手，问他道：“你出院了之后，愿意到我家，跟我一起住吗？”
少年愣了，歪在一旁的脑袋转过来，看着葛晴，因为太过震惊而呆呆地，半天没有动。
“我今天必须回家去复习，不然王老师的奖金要泡汤了，你要是愿意，等你出院了，我们俩就一起住吧，行吗？”
他嘴唇微微颤抖，葛晴等了半天，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像是不好意思，他连忙转开脸，躺在枕头上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低声说：“你让我住我就住。”
葛晴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我当然愿意你陪我住啊，我的小狗死了，再没有人陪我了。”
他看着葛晴，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说：“我愿意做你的小狗陪着你。”
葛晴莞尔，摇头说：“我不是——”
他低声坚持说：“我愿意当你的狗！”像是怕葛晴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葛晴愣了，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成小狗也好，当成人也好，只要能陪着你，我什么都愿意。”他说道，声音很轻，听在葛晴耳朵里，却有一诺千金的重量。
她愣愣地看着他，第一次在这个孩子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她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眼前的孩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葛晴笑了，两人目光相对，她对他轻轻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