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籁很认真地思考了这句话，然后抬起眼睛看着葛晴说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什么？”葛晴明知故问地逗他。
“就——就是我好好读书，将来跟姐念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
葛晴十分高兴，喜欢这个弟弟，喜欢得不得了，看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看了一会儿感叹道：“就算我家真生了个弟弟，也不会有你这么贴心，我啊，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呢。”
葛天籁手上的汤勺停住了，他细瘦的脖子微动，回过头看了葛晴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勉强忍住了。
晚餐的排骨乱炖还算能吃，对葛晴来说，排骨肉有些难嚼，她喝了很多汤水，葛天籁则不管是肉汤还是排骨，全都吃光，沾着点心店买回来的面包，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葛晴摇头说道：“你这样吃，会把胃弄坏的，一会儿吃片吗丁啉，帮助消化吧，我怕你消化不良。”
葛天籁摇头，看葛晴吃完了，把厨房收拾干净，摘掉围裙出来对葛晴说自己要出去。
“出去？”葛晴纳闷地问，她这样的御宅女完全不懂这个时间点儿出去能干什么。
“随便走。”他说。
“随便走？那——用我陪你吗？”葛晴问。
他摇头，转身出去，葛晴看他小小的背影一直走到了玄关处，在入户花园矮下身子换鞋，她忍不住追出来道：“几点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他答。
葛晴有些不安地问：“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怕消化不良。”他说着，换好了鞋，开门出去了。
“我明天给你买个手机，你带在身上，记得给我打电话。”葛晴在门口对等电梯的他说。
他哦了一声，对葛晴挥了挥手，进电梯了。
葛晴看电梯门关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小孩不会就此不回来了吧，毕竟捡回来的东西全都不牢靠，那五只狗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她有些心神不宁，坐在阳台上的书房里，对着茨威格的大作发呆，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声响，隔三差五就要起身到厨房倒杯水，如此几次三番之后，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捡回家一天的小孩，这样牵肠挂肚的，以前那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啊？
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葛天籁终于回来了，葛晴端着水杯，看他换了鞋子，小小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身上带着外面数九寒冬的冷气，让葛晴忍不住问道：“外面能冻死人，你出去干什么啊？”
“到处转转，姐——你还没睡？”
“我要再等半个小时。”葛晴答，将手里的热水递给他，说道：“喝点儿热水，你不要再感冒了，肺炎很容易复发的。”
他接过来，一口气喝干，闪身进了厕所，十几分钟后出来，身上已经换好了睡衣，钻进厨房，几分钟后端着两杯牛奶出来，递给葛晴一杯道：“姐，喝牛奶。”
“喝这个干什么？”
“我——我外婆活着的时候，说睡前牛奶对身体好。”他说着，脸上神情有些哀伤，转过身一口气将牛奶喝光，伸出手接葛晴的杯子。
“我——等一会喝。”葛晴说。
他嗯了一声，将杯子洗干净，去窗前自己的铺上躺下了。
葛晴走过去将卧室的灯关了，回到书房，看着书桌上的牛奶，睡前牛奶，他曾经有过那么关心他的外婆吗？
比自己还强一些呢——
葛晴苦笑一下，将牛奶喝光，关上书房的灯，进浴室洗漱，回来的时候，弯身看着葛天籁，见他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小孩子心事少，果然很容易睡呢，葛晴心想，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尽力睡。
似乎做了一夜的梦，梦里自己站在高得看不见地面的树顶上，脚下很滑很不稳，她随时可能跌个粉身碎骨，手中拼命乱摸偏又没什么东西可以牵绊，胆战心惊中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头栽了下去，晃晃悠悠的，心中绝望地知道这次命将不保，偏又想要垂死挣扎，伸出脚来用力地蹬向地面，只听耳边有人哼哼一声，她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见葛天籁抱着被子站在窗下，她自己则躺在他的铺上，显然占了他的窝。
“我怎么在这里？”葛晴有些惭愧地回想着，好半天想起来，汗颜地说：“我半夜睡不着，躺在你旁边看你睡，可能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对不起啊。”
他回到自己的铺上，躺下闭上眼睛说姐睡吧。
葛晴把被子抱起来，想要起身，听见闭着眼睛的葛天籁说：“姐在这里睡。”
葛晴惭愧地说：“我刚才把你踹下去了吧？我——还是回自己床上睡……”
“不用，我——我要是真的是条小狗，就可以上你的床陪你了，你在这里睡吧，我不怕你踹。”
葛晴躺下，看着他的后脑勺，对他抱歉地说道：“我很麻烦吧，这么麻烦的人，没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他没吭声，好半天才很小声地答：“姐是太孤单了。”
葛晴低低地嗯了一声，后来轻声说自己不喜欢孤单。
“你睡吧，我陪着你。”葛天籁道。
葛晴闭上眼睛，向葛天籁睡着的地方拱了拱，直到隔着被子能感到他的身体，才安心地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