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两人摔到地上时少年的背后发出了坠地的闷响,然后是他闷哼了一声,冷汗混着伤口崩裂渗出的血,使得他身上干净的衣衫紧紧地粘在了皮肤之上,紧抿的薄唇之上更加毫无血色,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玉蛮被少年护在怀里,几乎安然无恙,因为两人摔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垫在玉蛮身下了。听到小哥哥那一声闷哼,玉蛮吓坏了,紧张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小哥哥,都是玉蛮不好,是不是很疼……”
少年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吃力地摆了摆手,示意玉蛮不要过来,玉蛮手脚无措地蹲在那,想伸手,却又不敢,看上去慌乱极了。
好半晌,少年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撑着手臂让自己坐起身来,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在紧紧地按压住自己崩裂开来的伤口,不住地低喘着气,一滴又一滴的冷汗好像没完没了似的,顺着他苍白俊朗的面容往下滑落,相较着苍白的面色,他嘴角止也止不住地猩红则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小哥哥?”玉蛮慌忙地扶住了少年,也不管自己怕不怕小哥哥生气了,玉蛮见着少年嘴角淌血了,动物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凑过脸去,伸出湿润的小舌头舔掉少年嘴角淌下的血。
少年的身子顿时一僵,吃力地推开又用舌头舔他的玉蛮,但他此时哪里能敌得过玉蛮的蛮力,玉蛮不光要舔他的血,还要得寸进尺地添他脸上的汗。
少年的脸色刷地一红,连忙别过脸去:“你不是要问我的名字……”
玉蛮果然被唬住了,眨了眨眼睛,把几乎要贴到少年脸上的小脸挪开了一些:“小哥哥愿意告诉我吗?”
玉蛮的小脸一挪开,少年这才如释重负地暗暗松了口气,他喘着气,原本苍白的面容上却是一幅受到惊吓的表情尚未平复,生死关头他都不曾变过一下脸色,今天却被这缠人的丑丫头欺负得束手无策,他心头不住地一阵苦笑。
这让人崩溃的丑丫头当真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容祁二字,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堪重负,这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名字,他又怎么会告诉她呢……
“小哥哥?”玉蛮一向心急:“你又不愿意告诉玉蛮了吗?可是小哥哥都知道玉蛮的名字了,玉蛮也要知道你的!”
玉蛮这丫头看起来颠三倒四,该精明的时候却又精明得很……
容祁无奈地叹息,默了默,他看了看头顶的太阳,随口诌了一个字,语调平缓:“单名昱,立于红日下的昱。”
“昱?”玉蛮的脑袋晕了晕,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昱哥哥,那我可以叫你昱哥哥吗?”
容祁淡淡一笑,他如此瞒她,也是好意,这丫头并无防人之心,又太过率真单纯,与他牵扯过多,光是容祁二字,恐怕都会为她惹祸上身,反正……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只淡声道:“随你。”
玉蛮顿时高兴地又趁乱在容祁的鼻尖上一舔,笑嘻嘻地唤了声:“昱哥哥!”
昱哥哥是太阳,玉蛮的太阳。
“玉蛮知道昱哥哥的名字了,玉蛮可以嫁给昱哥哥了!”玉蛮没心没肺地爽朗笑出了声。
容祁微微一愣,继而竟然有些无奈的发笑:“谁会娶你这个脏兮兮的丑丫头?”
“脏?”玉蛮不高兴地皱着鼻子:“玉蛮不脏!”
容祁淡笑,也没有反驳,反倒是玉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他原本干净的白衫上那一大团黑乎乎的印记,正是昱哥哥刚才接住她的时候,她的小脸和小手将他干净的衣衫给蹭黑了,玉满红了红脸,低下小脑袋,两只手绞啊绞啊,底气弱了,小心翼翼地强调:“玉蛮不要洗澡……”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容祁默了默,看向已经被绕得晕乎乎的玉蛮:“修身固然必先正其心,但于礼,饰容也不可轻废。”
他一向话少,如今却如此苦口婆心的和玉蛮这丫头讲理,容祁淡淡一扯嘴角,连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玉蛮果然听得都蒙了,她平时连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此刻只觉得晕乎乎地,昱哥哥说的话她一句话也听不懂,挠了挠脑袋,玉蛮一个头比两个大,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这才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总结道:“是不是玉蛮洗白白了就可以做昱哥哥的小妻子?”
容祁先是哑然失笑,继而神色微凝,别过脸去:“你为何要嫁予我。”
“玉蛮喜欢昱哥哥!”玉蛮不以为然地扬起脑袋,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容祁皱眉。
“你是昱哥哥啊……”玉蛮眨了眨眼睛,又糊涂了,喜欢就是喜欢,哪那么多为什么啊,而且昱哥哥就是昱哥哥啊,这还用问吗,昱哥哥好笨呐:“昱哥哥那么好,玉蛮喜欢昱哥哥呀。”
“你怎知我不是坏人……也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好。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你想看到的,我做不到,别人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对我而言,却是天方夜谭……”容祁的脸色越发苍白,玉蛮活泼好动,而他却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丫头什么都不懂。
扑通一声,水花霎时四溅,玉蛮根本没在听少年说话,三下五除二地把大大的斗篷脱了下来,笨手笨脚地往河里跳去,一大口沁凉的河水立即从嘴巴和鼻子灌了进去,吓得玉蛮手脚乱蹬,哇哇大叫:“咳咳咳……昱……呜,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