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两年前德孝皇后因病薨逝,圣上念夫妻情深,悲痛欲绝,久不立后,后位空置半年。恰逢西州水患,久不得控制,还是贤妃的六王爷生母王嫣然自请出宫前往行宫长佛山为大齐国运及西州百姓祈福三年,圣上感念其心怀大义,有母仪天下之大气,遂下旨册封为后,赐封号圣贤。
今日的永康城比较以往更加热闹非凡,御林军来回巡逻,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所有人都想在今日一睹圣贤皇后的风采。
城中一处茶楼厢房中,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握着陶瓷茶杯,他呡了一口,鹰一样的目光透着冷冽却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他坐的位置很好,几乎可以将永康城最繁华的街道尽收眼底。街道上百姓对这位圣贤皇后议论纷纷,大多怀着崇敬之情,男子裂了一下冰冷的嘴角,似是挂了一丝嘲讽,很快他收了收自己的神情再度回到面无表情。
门外进来一个男人,还算好看的脸跟他主人一样看不出情绪,他朝黑衣男子拱了拱手道:“主子,那夜活捉的刺客自尽了。”
黑衣男子未抬头看他,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却没丝毫的诧异。从那晚刺客的决绝来看多半都是死士,能抓到一个活的已然不易。
男子见他不说话,继续道:“现在唯一能确认的似乎是与二王爷有所关联,但现在也是死无对证。”
黑衣男子听到此处,剑眉微不可见的一挑,这倒是有些以外。自德孝皇后去世,穆京崎一直安分守己,却不想竟耐不住性子了?
“不急。”黑衣男子仍未抬头,声音有些冷,不带任何感情,“圣贤皇后不是回来了么,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说完他将头转向窗外,看着圣贤皇后的仪仗缓缓入城,那个年满四十的女人保养得极佳,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比出宫时多了一份高贵的气质,风华绝代怕也不为过,精致的妆容十分符合她皇后的身份,头上的五彩凤冠显得别样的夺目。黑衣男子微眯了一下眼睛,黑色的眸子依然冷冰冰似乎还飘过寒霜。
圣贤皇后,来日方长......
这便是六哥的生母,便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生出六哥那样清尘脱俗的儿子吧。
茶楼的另一处厢房中,凌夕看着圣贤皇后的仪仗从楼下缓缓经过,好看的清目划过崇敬。想来在新旧替换迅猛的后宫中却能甘愿自请出宫为百姓祈福三年的女子,必定是有她的不凡之处。
凌夕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饮尽,唤了小可出了厢房。
黑衣男子看着楼下的队伍走过慢慢消失在街道的一端,千年不变的冷脸一凛,手中的陶瓷茶杯竟然瞬间变成灰烬,他若无其事的起身,忽余光瞟见一抹白纱消失在茶楼的楼道处,他微微一顿,身边的男子道:“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黑衣男子未动,片刻他才冷然道:“无事,走吧。”说着便快速消失在茶楼。
凌夕回府的时候只有母亲在家,凌斐因现在挂职御林军统帅此刻正在为皇后归朝当值,父亲凌远则和一众大臣早早的侯在了宫门口,圣贤皇后如此大张旗鼓的回归也可见当今圣上对其的荣宠。
凌夕看母亲一人坐在厅上,向来温和的脸色有些焦虑,也不知想什么入了迷竟没有发现凌夕的到来。
凌夕轻唤了一声:“母亲。”
凌母这才回过神看向凌夕,她收了自己的神情,眼眸带着慈爱伸手想凌夕道:“夕儿回来了。”
“母亲方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凌夕将手放到凌母的手心,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倒也不是什么烦心事,”凌母顿了一下,愁上眉梢,“圣贤皇后归朝,明晚宴请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亲属,还特意嘱咐了所有的家眷均需到场。”说完她看了凌夕一眼,见她不动声色,又道,“一直以为我与你父亲知你不爱这些官家俗事,倒也随了你的性子。偏这次圣上看中圣贤皇后,你父亲和哥哥又身居朝堂之上,我们自然是马虎不得叫人抓了把柄。”
凌夕笑了笑,安慰道:“母亲无需担心,女儿知道怎么做。”
凌远夫妻自成婚以来一直感情甚好,相近如宾,凌远一直未曾纳妾,对于自己的一双儿女十分疼爱,尤其是身为女子的凌夕,凌远从不愿她受一点委屈。凌夕性子清冷,不喜人多,凌远便随了她推了各府的应酬。
凌母轻轻抚了抚凌夕的手,道:“夕儿不愿的事,母亲自然随你,但既然生在了王侯将相之家便有许多的生不由己,夕儿既然无意招惹事端,我们便低调一些,倒也说不定能混了过去。”
凌夕听着陵母的话明白她所担心的事,她温声道:“母亲放心,夕儿懂的。”
自古将相朝臣多是尔虞我诈,此次宴请想必也不会简单,虽名为圣贤皇后接风洗尘,其本质怕是另有其因。
凌夕想着很多事便是父亲也无法控制,既然如此便顺其自然。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倒也不一定便是坏事。
和凌母一起用了午膳凌夕便带着小可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子凌夕便看见一男子毕恭毕敬的站在院中,这个叫宁西的人凌夕识得,自认识穆京凌以来他从来不曾离开过穆京凌身边,在这儿见到他凌夕有些诧异。见凌夕进来,他朝她拱了拱手,道:“凌小姐,属下替主子传话,请小姐务必想办法推掉明晚的宴请。”
“为何?”凌夕不懂,“可是出了什么事?”
“属下只是替主子传话,原因主子未曾提及。”宁西说完又抱了抱拳,道:“话已传到,属下告辞。”说完飞身便消失在院中。
既是穆京凌传来这样的话,他必然有他的道理,凌夕从未怀疑过穆京凌的决断,似乎她习惯了对他这样的服从。凌夕轻笑一声,倒显得自己有些痴傻,眼下该找什么借口比较合理?
傍晚时候凌远和凌斐一起回了府,小可来报的时候凌夕正在院子里摆弄药草。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进屋将一个小瓷瓶拽到手中,道:“走,去见见爹爹。”
凌夕带着小可刚到书房,却听到凌远和凌斐都在,她顿了顿脚步,便听到凌远的声音传来,似乎还透着无奈:“这天到底还是躲不了。”
“皇后今日当众点了妹妹的名字,怕是......”凌斐没有说下去,却道:“只是儿子不懂为何皇后一回朝就盯上了妹妹,按理这些年妹妹深居简出,并未有任何逾越。”
“怎会是回朝才盯上,只怕是皇后已经早有打算罢了,如今她正得盛宠,便来了一个顺水推舟而已。”凌远的声音有些沙哑,“皇后这倒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实在不行便让妹妹明日装病,妹妹的医术想来这也不难。”凌斐有些焦急。
“只怕明日躲过了,往后又如何?再则皇后今日故意当众提到夕儿的名字便是要我们退无可退。”凌远叹了一口气,“为父担心的是夕儿那个性子不争不抢哪里适合那些龌蹉的手段。”
凌夕听到他们的谈话,握着的瓶子的手紧了又紧,好看的汪眸一时让人看不出情绪。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既然躲不掉,那又何须躲?
命运如此,便如凌母所说,王侯将相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不能为了自己给父亲和哥哥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