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司凡顺着韩欢欢的视线看了过去,虽然陵园的墓地是一个个单独的,但是中间间隔不算大,在光下看过去,墓碑上刻出的字体明晃晃的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上面写的是——晏东陆蓝洛之子晏南洵。
韩司凡虽然表面平静,可内心却在愤恨。
“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出了墓地,韩欢欢一直跟在韩司凡的屁股后面。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哥,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好不好,我还没在这怎么玩过呢。”
韩司凡脸色微变,直接拒绝:“不行,父亲的后事已经安排完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回美国。”
韩欢欢不满的嘟嘴:“就多留一天都不行吗?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住在美国,我们明明是中国人,在美国我们也只是华侨,哪有在中国自在。”
虽然当初韩至铉带着黎欢举家迁徙到美国,可到底也不曾改过国籍,他们依旧还是该回来的。
这些年韩家的老人们去的去,走的走,直系近亲里唯有韩父,也就是韩司凡和韩欢欢两人的爷爷还在世了,但身子骨也不大好,青年丧妻,中年丧父,老年丧子,这些年接连来的白事让他对人生失去了不少活着的意义,每天都在盼着,盼着,终于盼到韩司凡兄妹长大,再过几年韩氏旗下的所有也该正式交给韩司凡打理了,连带着当年晏南洵将整个晏家送给黎欢的那份嫁妆一起,旧人旧事该翻篇了。
老一辈的结束,预示着新一代的开始,恩恩怨怨,永无休止。
韩司凡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韩欢欢。
韩欢欢的眼睛长得很像晏南洵,每每看着她,都恍若晏南洵,而别的地方又像黎欢,尤其是嘴唇,唇中的那颗美人珠几乎和黎欢一模一样,父母的颜值长相都很高,融合了他们两人优点的韩欢欢只会越长越漂亮。
“爷爷还在美国,如果你不回去他老人家又该伤心了。”
虽然韩家的大人们都知道韩欢欢是黎欢和晏南洵的孩子,但是毕竟从小长在韩家,韩至铉待她如亲生女儿,而且她又长得俏皮可人,会讨老人家开心,久而久之,比之韩司凡这个‘亲孙子’对韩欢欢是愈发喜爱有加,况且女孩子本来就是要疼,要宠的,加上韩司凡年长几岁是做哥哥的,长大后的性子又十分沉闷阴冷,自然不会像韩欢欢那般是个开心果会得人喜欢。
“爷爷也不会反对我留下来多玩几日的......”
面对来自韩司凡坚定不移、不容反驳的眼神,韩欢欢越说越没了底气。
对于这个只大她三岁的哥哥,她往往都是无功而返,自讨没趣。
韩欢欢小嘴一瘪:“回去就回去,凶什么嘛。”
韩至铉去世的这一年,韩司凡18岁,韩欢欢15岁。
他做到将他们兄妹两人养大后才去追随黎欢,该有的父爱他一点不曾舍的都给了他们,只是可惜终是代替不了缺失的母爱,这是黎欢亏欠他们的,也是他韩至铉亏欠的。
他们走后不久,天开始阴沉了起来,风也变大了,不一会便下起了濛濛小雨。
当年晏南洵死后虽然葬在了晏家的专属陵园里,但是他也告诉过自己的手下如果有一天黎欢去了,一定要把自己重新葬在她的身边,让他陪着她,不让她一个人在陵园里孤单,只是他没想到黎欢在他去了之后的第二年便没了。
黎欢死之前对韩至铉说过想回家,想回安城,后来韩至铉就把她的骨灰带回了家,虽然他不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安城长眠,可她想回来,他便陪着她、守着她,一开始兄妹两人还小,需要人带,他便只好每年月月抽空来陪她几日,后来兄妹两人大些了,他便得了空在安城长住了,虽然他曾想过要迁徙回中国,毕竟当初离开也只是为了躲避晏南洵,现如今他不在了,也该回家了,只是每每提到这个事韩司凡总是反应格外的大,对此也很抵触,很反对,不过韩欢欢倒是与他截然相反,她很想去看看,去看看母亲和父亲的老家长什么样,她对事物格外的好奇,不过总是屈服于韩司凡这个兄长的威严下的她也只敢同韩至铉稍微在安城住几日,往往经常是她刚随韩至铉来了韩司凡便催着她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
韩至铉死后,韩司凡授了他的意愿,将他葬在了母亲黎欢的旁边,这样一来他又可以守在她的身边,让她不再孤单。
只是每每来陵园见到黎欢旁边的墓地总是让韩司凡不爽,韩欢欢很小的时候便入了韩家,随了韩家的姓,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葬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旁边,可他知道,无比清楚的知道,知道他是谁。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容忍他又重新葬在母亲的旁边,明明当初他的墓地是安放在他们晏家陵园里的,那土看起来很旧了,大约是黎欢什么时候安葬在了这里,后脚就有人将晏南洵也移了过来,十三年的时间,父亲为何曾未动手将他移走?
韩司凡想不通,也不懂,只是每次来都觉得那个墓地碍眼,十分的碍眼,他就不该出现,不该存在,没有他谁都会活得好好的。
黎欢墓碑上刻着——韩至铉之妻黎欢,韩至铉墓碑上刻着——黎欢之夫韩至铉,这应该是对晏南洵最大的折磨,生得不到,死亦得不到。
只是韩司凡不知,那晏南洵墓碑上原本刻着的同是黎欢之夫晏南洵,韩至铉没有迁走他的墓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他费那个心,但是之前墓碑上的字是着实污了他的眼睛,他可以包容黎欢的所有,但容忍不了野男人的“耀武扬威”,所以他不大度的替他改了改。
安静的陵园里,只有风在响,在阴沉沉下着雨的天气,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到了故人的墓前,为他放下了一朵荼靡花。
花开荼靡,终究是殇,而这次殇的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