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是报酬。”
内侍监执事一脸嫌弃的捏着鼻子,随手丢出早就准备好的袋钱银,“快走吧,快走吧,一身的草药味熏死了,等下还要伺候娘娘们呢,这身味儿可误了耽误大事了。”
文韬默默捡起,掂了掂,纵使伤的不轻也咧嘴一笑。
这下暂时不愁吃喝了。
他也懒得和这势利小人啰嗦。
“多谢。”
言罢,扭头便走。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国家、门派、党羽……与他何干,一人独活,混口饭吃。
缉查司一行六人返程。
“怎么还在耿耿于怀?”
一号满脸的不屑,“无根浮萍而已,又能蹦跶多久?”
对其余五人道:“现在需要注意的是哪个叫卫清秋的,三品接连战败两名九品,听闻这种事你们会信吗?”
五人神色莫名。
一号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她的威胁甚至还在那古通之上,恐怕又是一个剑鬼似的人物。”
进入王庭范围,迎面走出一人,那双死鱼眼连抬也不抬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双方默不作声,擦身而过。
缉查司三号撇撇嘴,“这小子真是命大。”
回到住处。
文韬却不知道正有不速之客等着他,共四人,身着华服看起来非富即贵。
后退一步,警惕的道:“你们是谁?”
“他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都快饿死了。”
几人对文韬的神情丝毫不在意,叽里呱啦抱怨着这里的种种不好,其中一人起身走到文韬面前,什么也不说抬腿便是一脚,迅猛势沉,文韬早就有所准备,身子后倾躲了过去。
“吆喝!还敢躲?”
不大的小屋充斥着利器出鞘声,文韬周身悬着七八柄明晃晃的凶器,这些人手持利刃杀气凌然。
其余三人见怪不怪,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默默看戏。
他不敢妄动,明面只有四人,一晃眼的功夫就多出十来人,个个身手麻利,拥有这份能量的,背景必然不简单。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文韬暗暗蓄力。
“哈哈。”先前那男子再次甩出一脚直接将文韬压在脚下。
“咳!”
旧伤作痛隐隐猩红。
文韬刚要发怒,对方掏出一块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双死鱼眼死死盯住那块牌子,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气息逐渐平复低沉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块牌子。”
“吆,认得就好。”
“介绍一下,谷良,他的弟子,而这几位都是我的兄弟。”
“是这样的,哥几个在青国实在憋得无聊所以出来转转,听说你这里蛮好玩的,所以麻烦了。”
“你们想怎样。”
“别这么生冷嘛,有吃的没,哥几个长途跋涉都快饿死了,在这里搜了个底朝天,结果毛都没有一根。”
“我说你这过得什么日子。”
玩世不恭的谷良拍了拍文韬的脸颊啪啪作响。
背上的力道也加重,文韬闷哼一声不过并未反抗,谷良已经开始弯腰搜身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文韬身上,原本绑好的绷带被浸红。
谷良瞧了眼,“原来你有伤在身。”说了一声却依旧没有松脚的意图,在文韬身上寻摸许久,“咦,这是什么?”掏出来一瞧,“这钱袋子还挺鼓的的嘛,不愧是在玄国混的声名鹊起的剑疯,哈哈。”
谷良将文韬提溜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混的不错啊,瞧你这面相就是有本事的人,哥几个出来走的急,所以这几天的账就拜托你了。”
根本不在意文韬的答复,扭头对身后三人道:“哥几个,出去吃饭了。”
“哦吼吼,饿死老子了。”
待四人走后。
文韬周围的那些刀子也收了回去,十余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被如此羞辱依旧能隐而不发是个人物。
“剑疯文韬是吧,奉劝你老实些,对你我双方都好。”
说罢。
留下一片狼藉的屋子。
文韬深吸一口气,忍住,一定要忍住。
就是几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这是他的弟子,不可恩将仇报……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文韬是一名孤儿,一人漂泊求生,因其性格,不敬天,不敬地,更不敬人,从而惹上了大麻烦,是早年游历天下的那个人救了他,还传授了些保命的手段,时光辗转,他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不过,曾经的孤儿已经成长为如今的剑疯文韬。
他也曾打探过那人的消息,听说那人的家在青国,武功很厉害被那边的人所敬仰,还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名号,天下第一箭,青国箭神。
……
夜半微凉,中秋前夜比以往来的还要早,今日的月就特别圆并且格外明亮,配合万家灯火的映衬,将千古雄城化作不夜都。
喧闹的街道人来人往,医道圣手寻子归满是抱怨的走出卫府的大门,“真是的,只是一些皮肉伤,有必要火急火燎的叫我亲跑一趟吗?”
“老夫分分钟上百两银子呢!”
“行啦行啦,知道你能耐。”
“我这不也是关心则乱嘛,我的寻大医师,寻医圣!”
“你也体谅一下吧。”
卫疏林赔笑,难得嘴软并亲自将药箱交给寻子归,“里面所有的药材都已经补足了。”
“去!少来这套。”
“不是我说,你呀!真不适合给人当师父,小丫头这么拼迟早会出事的!”
“确实。”
寻子归一愣,未曾是想象中那样拌嘴,不经意间,在寻子归眼中,眼前人的皱纹好像变多了,连头上都好似生出了许多华发,真是岁月不饶人,曾经叱咤风云的剑鬼居然也会有如此沧桑的一面。
“剑鬼衣钵卫清秋。”
寻子归道了一声,“如今这都城内已有传闻,想必再过一两日这中原也有小丫头的一席之地了,这也算崭露头角站稳了跟,日后出手必然有所忌惮,你们师徒二人也能清静些。”
“说来还真要好好谢谢那些地主豪强。”
“谢个屁,他们的心思你还不清楚。”
“害,我只是个医师,什么天下啊大局啊,跟我这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关系。”
旋即寻子归神色一正。
“卫老头。”
“嗯?”
“你到底想教她些什么?”
“世间绝顶的剑法?”
卫疏林感受到灼灼目光,拍拍老友的肩膀,“让你费心了。”
一脸感叹道:“说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寻子归皱眉,“什么意思?”
“初见之时,只是感觉这孩子有些天赋,并未想太多,或许就如你所讲,只是想将这一身的武艺传承下去。”
“之后呢?”
“时间辗转,看着这孩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不知从何时起每日睁眼闭眼所思所虑皆变成了她,她的今后她的未来。”
“我曾认真考虑过,动用一切手段让其凌驾众生之上,可越是思虑便越是了解,那丫头所喜的并不是这样。”
“或许是我心软了。”
卫疏林看着陪伴自己半生的老友,洒脱一笑,“自己的路还是交由自己来决定吧。”
“行万里路,见天地广阔。”
“你我不就是这般。”
寻子归沉默良久,“要是那条路是世所违背,众生皆敌又怎么办?”
卫疏林毫不在意,“还能怎么办,做师父的见徒弟有难,自当举起手中剑斩出一条道路,纵然血战八方又何妨?”
卫疏林混沌的老眼中有精光绽放,这是其无敌的信念。
“还真是狂的没边。”寻子归摇摇头不在多言。
“我走了。”
“去护着你家宝贝徒弟吧。”
背身的瞬间勾起嘴角,任它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卫疏林依旧是卫疏林。
踏着月光,寻子归消失在街道尽头。
唐老走来,“投鼠忌器,这帮墙头草实在是没意思。王守逸那小子传来消息,说当初答应你的事算是做到了。”
这是早晚的事。
对此,卫疏林只是轻飘飘回了一句,“知道了。”
只剩下唐老管家一人,不禁摇头,“你这三个字,可顶了人家在城外苦苦守了三个月。”背手离去,无意间道出了王守逸的心声,“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跟你打赌喽。”
卫府后院。
格外清净。
清秋找一凉亭,独饮一壶小酒。
白衣洒脱,翘起二郎腿看上去惬意悠闲。
黑发轻扬,迎着风絮打了一个酒嗝。
俏脸红润,难得的放松。
一件略显宽大的外衣突然盖在身上,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怎么,喜上酒水了。”
“不喜。”
清秋摇摇头却又是抬手往嘴中灌了一口,酒味辛辣,不由俏脸皱了一下,“酒辛辣更是苦味居多,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吹捧?”
卫疏林站在一旁静静的听,年少时他也曾纵酒狂歌,当时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很帅,后来嘛~才发现……酒,不解真愁。
手放在清秋肩膀上,内劲涌入将淡淡的酒气从后者体内尽数逼出,表情怪异,“嘛~,没喝多少却醉成这样,看来日后需要注意了。”
等等,这个味道。
忽然萌生一种不好的念头。
旋即夺过后者的酒壶,浅尝一口,咂咂嘴,这是……这是老夫珍藏十二年的陈年佳酿!
一直珍藏舍不得喝的美酒,十多年的心血啊!
卫疏林感觉心在绞痛。
而后者原本微醺的眼眸已经恢复清明,看看自家师父如同变戏法一样的脸色好像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嘿嘿一笑道:“我随便找的,师父不会小气吧。”
“你……”
卫疏林看着后者多处的绷带,终究还是没忍心,罢了,一点酒水而已。满是老茧的手掌抚上清秋的头顶,“老夫第一次当人师父,若是做的不好……”
“这有什么!”
清秋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师父,“我也是第一次做徒弟呀!”
悠悠之风袭来,将清秋散乱的长发挽起,露出一对极其好看的柳剑眉和下面那双灿若繁星的瞳子,发丝清扬有一种亲近而自然的魅力,最终归落肩膀一侧。
呵,这丫头。
“这次收获如何?”
“见识了很多很厉害武功,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徒儿对剑术也有了新的理解,还勾勒出了一些招式雏形希望师父指正。”
“哦?”
卫疏林眼含笑意,“看样子收获颇丰,武道之事不急一时,先和为师讲讲吧。”
一说这个清秋就来劲了,立刻坐直身子。
“师父您是不知道,您走了以后徒儿正巧碰上了淮候身边的三位九品高手,当时徒儿这个心啊,都快跳出来了。那个流云,就是画像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那个,他的武功很邪门,他呀……”
“还有还有,那个古怪的缉查司,本事不怎么样可身上藏了一大堆东西,每个都很奇葩,比如他们一出场就拿了个喇叭威力堪比音波功……还有符,他们说术士什么的,还有个奇奇怪怪的锁链……”
“那个古通刀枪不入,力道大的惊人……”
“师父你可能不知道,艾影可是个大美人哦!还有……”
月柔星浅,师徒二人坐卧凉亭,一边惬意闲谈,一边静观星辰变幻。
那壶小酒很快就被卫疏林消灭的干干净净,名曰不能浪费,其中清秋也表示要分担一部分,可惜被卫老头恶狠狠的下了禁酒令!
清秋伸了个懒腰,声音糯糯的。
“师父和那位宗师怎么样?”
“你说呢?”
“肯定是师父打的他屁滚尿流。”
清秋作势挥了挥拳头,一脸凶恶相配合还有些红润的脸蛋,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哎,姑娘家要注意形象。”卫疏林扶额,忍不住提醒道。
这个弟子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对此,后者顽皮的吐了吐小舌头。
卫疏林被气笑了,“让他重伤跑了,想击败一位宗师容易,但想要彻底击杀还是有难度的。”
“连师父也不行吗?”
“除非远远超出常规做到出其不意,或者差距极大。”
同为宗师谁还没些手段,都是不简单的。”
“你呀,别小觑天下人了。”
伸出一指点在清秋额头上。
“哦。”清秋似懂非懂,却见卫疏林招来一片落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响,乐声不大,刚巧入耳,是从未曾听过的曲调。
想不到师父还会这些,清秋有些诧异。
一人吹奏,一人倾耳。
未曾觉得如天籁,却不知不觉间什么也没想认真听完了整曲,摸摸自己的心口,好像……静的出奇。
“师父这是什么?”
清秋好奇一首曲子竟还有这等奇效。
“这是曾经的一位姑娘教给我的,没名字,为师称为静心。”卫疏林说话间露出追忆之色,更是不自知的在自家徒弟面前翘起嘴角,多少个日夜,每当坚持不住时,他总忍不住吹动此曲,总是能让人心安。
清秋面露狡猾,师父这是有故事啊。
“能教我嘛?”
“你想学?可以啊。”
“不过,不是今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