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虽在兴奋地看热闹,但余光会时不时地扫向其络和慎行,以保证他们的安全,疏忽的是,她忘了长明灯这茬。我只想着不要让刀剑伤着其络和慎行,却忘了长明灯才是决定慎行能否重生的关键所在。
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这竹舍本来就不大,两方人又多,加上打斗场面极其混乱,混乱中有个该死的小罗咯意外摔向那两只长明灯,那两只精致的灯盏就这么“哐当”一声滚落到地上,灭了。
打斗开始时,其洛原是想跑到慎行身边保护他的,可一旁的陆无咎硬把她拉至身后护了起来,她挣脱不开,便求助地看向一息,一息摆了摆手做了个让她安心地手势,她这才乖乖地待在陆无咎身后。此刻见长明灯灭了,一息心虚地看向她,刹那间,一息看到她眼里那束饱含希望的光也灭了。
以前一息总认为束余做事不靠谱,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愧疚之余,她脑子迅速转动起来,思索着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一息这儿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其洛那边已经用力挣开陆无咎奔向慎行,只是没想到刚要靠近慎行时,那两只掉在地上的长明灯猛地发出一道刺眼的墨绿色光芒,把其洛震退了两步。
打斗中的众人见状,皆伸手挡光,以防那光芒刺伤眼睛。
少顷,那两道刺眼的光亮褪去,房里多了两个身穿黛绿色束身劲装的青涩少年侧身倒在地面。那两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只是发色与常人不同,是和烛火一样惹眼的黄发,黛色的衣袍上用黑线绣着跟长明灯身上一样的精致飞鱼兽纹,腰侧分别带着一只烛台样的精巧饰物。
啧啧啧,黄发黛衣,和灯身一样的兽纹,那打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那两盏长明灯啊。一息猜想,应是长明灯造来便是灵物,很早就有了灵识,刚好这当口修成了人身,这才蹦了出来。
好端端的两只灯盏变成了两个少年,屋里一众凡人何曾见过这场景,原先打斗的人全都呆愣在原地,半是惊的半是吓的,甚至连宋渊和陆无咎也不禁怔愣住。
那两个刚化作人形的小灯灵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被他们吓懵的众人,从地上爬起,弹了弹身上的灰,一脸怒容,同时吼道:“是谁摔了老子!”
见有人和自己说一样的话,又相互指着对方,同步发问:“你干嘛学我说话?”
居然又是一样的话,两人同时撇过头去,哼哼道:“老子才没学你说话。”
两人可能怕再开口说的又是一样的话惹得尴尬,干脆维持那彼此嫌弃的姿势,都不开腔了。
那两少年一闭嘴,竹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息心里一直挂念着慎行灯灭的事,刚才那两小灯灵的出现让她分了心,这会儿安静下来,她突然想到老怪物常年游荡在三界,见多识广,兴许会有办法,于是赶忙施了个通音术向他求助。
通音术是老怪物自创的术法,只需两人见面时手掌相合缔结咒术,使用时互通咒术的二人想着对方的样子默念咒术,便可以远隔百万里传心音,而且这心音旁人听不见,只有互通咒术的二人才能听见,很是好用。以前束余外出收妖留她一人在无望之地时,她都是用这通音术和他联络的。
咒术一通,一息什么也来不及解释,急忙道:“老怪物,我在其络的竹舍,你快过来!”
束余听到一息的声音,许是以为她遇到了危险,语气透着担心,连忙安抚道:“丫头,你怎么了?你别急啊,我马上过去找你。”
和束余通完心音,一息咒术刚断,那群呆愣的人终于回过神,毕竟是做杀手的人,胆子也不能过小,不然以后传出去还有谁找他们做事。
那群人刚回过神,立刻又打了起来,趁着场面混乱,宋渊提刀向床上的慎行刺去,其洛迅速张臂挡在慎行身前,陆无咎离得远顾不及他们,他的手下也别宋渊手下缠住无法脱身相救,而一息情急之下,居然忘了她还有定身术这本事了。
眼看那锋利的刀剑就要刺向其洛和慎行,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忽然灌入一阵强风,那风卷着尘灰掀翻了屋顶,震倒了一群人,宋渊也在强风的震袭下重重撞向了床沿。
地上东倒西歪的一群人被摔得不轻,捂着伤口“哎呦哎呦”地叫唤,默契地一致看向门外,不明白青天白日的为什么会莫名地起了这阵邪风。
迷人眼的灰尘散去,一个脸上发上落满灰尘的红衣男子正站在门口,皱眉挥袖甩着尘土。
灰头土脸难掩那男子精致的五官,那双杏眸更是灿若星辰,连抬手扇灰的姿势都有种说不出的风雅,不得不说,老怪物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以至于一息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一息刚想上前去,谁知两个黛绿色的身影“嗖”地一下,先她一步走到束余身边,一左一右地抓着束余的胳膊,开心喊道:“主人。”
束余对这俩少年的自来熟很是不自在,干硬地抽出自己的胳膊,纳闷地看向他俩,那表情分明是说,这两货是谁?我认识他们吗?他们为什么乱认主人?
那俩少年见束余这样,略带伤心嚎道:“主人,你不会忘记我们了吧!”
束余则回以一脸“我应该记得你们吗?”的疑问。
两少年无奈,左右转一圈,末了还在掌心燃了一把长明火,满眼期待地盯着束余,道:“主人,你再好好想想,你看我们像什么?”
“哦~”束余语音上扬,一脸豁然开朗的神情指着那俩少年,紧接着语气骤变,道:“我看你们像是神棍。”
那俩少年听后,颇为难过地撇着嘴,幽怨地瞅着束余,束余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向一息走去,扫了眼倒了一地的人,说:“小丫头,你那么着急地让我过来我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呢?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事啊。”
束余如此担心的样子让一息心里偷偷乐开了花,她不自觉地嘴上嘚瑟道:“老怪物这是在担心我啊?他们一些凡人能耐我何,我能遇到什么危险。”
束余伸手摸了摸一息的头,无奈道:“没遇到危险就好,下次没大事别这样着急唤我过来,否则你真遇到危险时,我若以为你在寻我开心,没有及时赶过来怎么办?”
看着束余这么一本正经地担心她,一息心里好像有只喜鹊在快乐地蹦跶,她掩饰着心里的欢喜,指了指床上的慎行,嗔道:“老怪物,我让你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寻开心的,我是想让你帮忙看看那个人,长明灯在他醒之前不小心灭了,你看他还能活过来吗?”
束余看向一息指尖所指,跨步走到慎行身旁,其洛见状忙让到一旁,生怕妨碍到他救慎行,自束余出现,一息看到其洛眼里那簇希望的火堆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束余扒开慎行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拿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不消片刻,慎行竟猛烈地咳嗽起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慎行醒后,束余幻出帕子嫌弃地擦了擦捂过慎行口鼻的那只手对一息说:“他早就活过来了,只是躺了太久身子虚,睡得深了些。”
一息恍然大悟,束余捂住慎行的口鼻抑住了他的呼吸,他呼吸不了,自然就醒了过来。
其洛见慎行醒了,欣喜地抱住了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的,最后都化作了止不住的泪珠子。
一息隐隐有些担忧,开始懂得出无望之地时为什么束余说她无情。她以前就短暂地出过一次无望之地,未有幸见过什么人情世故,不知人世间的感情羁绊竟如此之深,只觉得两人若是迟早要分离,早一些或晚一些没什么分别,现在才依稀有些明白,感情深厚的人若要注定要分开,在一起多待片刻都是万般幸运的事。
束余说他每次收妖都少不得爱恨别离,只怕到时其洛入画之际又会生出许多波折。
慎行刚刚苏醒,面色苍白暗淡,抬手轻轻拍着其络的背安慰着,一旁被震在地的陆无咎爬起,缓步走到床前,歪着头似笑非笑看着慎行,道:“好久不见啊,我的好弟弟。”
慎行虚弱地笑了笑:“刚醒就看见你,真不是件好事。”
一个在床上动弹不得躺了十年,一个在人间历练成长了十年,曾经剑拔弩张的俩人此刻对话竟有种默契的平和。
陆无咎笑笑,张了张口似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直接入了正题:“你我之间,寒暄就免了吧。既然醒了,困了我十年之久的迷惑,你可得好好给我解答。”
其络担心慎行刚醒,不明白陆无咎在迷惑些什么,刚想开口和慎行说明情况,却被他抬手制止,他说:“我虽无奈躺了十年,但这十年你和我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只是身子动弹不得,无法回应,真是辛苦你了。”随后对陆无咎道:“刚才发生的事,我也知道,我知晓你的疑惑,也愿意同宋渊对质。”
“既然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那就省事多了。”陆无咎应着,转身去扶倒在旁边的宋渊,问道:“舅舅,您怎么看呢?”
陆无咎的手触摸到宋渊那瞬间,猛地察觉不对劲,忙把宋渊翻身扶起,在看到宋渊脖子上的血线和他身下的一滩血时,脸色瞬间苍白。
原来宋渊提刀欲刺慎行时,被赶来的束余震飞一侧,狠狠撞上了床沿后就以头面朝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匐在床边的地上,陆无咎只当他是摔狠了爬不起来,却没想到,原来宋渊摔倒时,习惯性用手撑地,结果忘了手上还拿着利刃,脖颈不偏不倚正巧撞上了刀锋,当场毙命。
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一息纳闷地想着。
宋渊的死多多少少和束余有些关系,这原是宋陆两家上下辈之间的恩怨,她和束余就是单纯地来收其洛入画的,本该坦作壁上观,因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害束余半只脚踏进了这事中,她不免有些愧疚。
一息想带束余离开,远离这些破事,但就这么抽身而去,貌似有些不太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