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纷争永不停息。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渴望和平,却比任何生物都渴望争斗。因为争斗能给他们带来想要的一切。
“他们为了欲望用命做赌注。
“你做了个愚蠢的美梦啊。”
……
“看到了吗?那是洛尔迦南的殖民卫星。”
少年顺着大叔所指的方向望去,一颗白闪闪的星星在远处。
“过不了几天,那里就是我们的了。”大叔望着它,自信满满地说。
少年望着远方,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整个L1-Beta殖民卫星和以往不同,三日前这里的人就多了起来,弹药库和格纳库变得充实。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匆忙地准备。
“所有的机体已经交接完成,希望你们能打个胜仗,武运昌隆。”舰长站在窗边,运输舰还在缓缓驶入空港,银白色的笨拙身躯与漆黑的宇宙划明界限。“我们会凯旋的,先生。洛尔迦南的杂种们一定会为他们的作为付出代价。”舰长跟前的高大男子穿着厄尔同联合的制式军装,肩章上的四颗银色星星在灯光下闪耀。他的黑发剪成寸头,已经有些斑白。
少年回到自己的宿舍,他能听见隔壁弹唱的吉他声。弦声颤颤,却没怎么听见人声。出于好奇,他靠近门前。
“在这缥缈的月下,
你仍在低声吟唱吗?”
是个清澈的男声,听起来和他年纪相仿。
“凝望着涌动浪潮,
船舵停下之时,
听我说,
再次扬帆远航吧。”
走廊上的人不多,这让他能专心去听那首歌曲,即便隔着门,他无法更近地倾听,辨认歌词也让他费了一番功夫。
但是他还是把耳朵贴在墙上,想尽可能听清他唱的每一句歌词。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让他的头撞在门上,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紧接着整个殖民卫星再次强烈震颤起来,像是要将一切掀翻。他勉强稳住身子,趴在地上。房间的门已经打开,金发的另一位少年扶着门框,碧瞳惊恐地四处张望。
在一瞬间,他们四目相对。有几秒钟,少年的视线在金发少年的眼中搜索着什么。
“AFLO驾驶员紧急集合,重复,AFLO驾驶员紧急集合——”
广播里传来这样的声音,伴随着爆炸的声音。
于是跌倒在地上的少年立刻避开另一位少年的目光,即刻从地上爬起,扶着墙壁向走廊另一头跑去。
“L1-Beta殖民卫星遭到不明势力攻击,我需要你们以最快速度做好战斗准备。”
“莱昂纳多·迦南,收到。”
他全忽视了路上惊慌或大叫的人们,径直向目的地飞奔而去。
深空中被压缩的火光仍然刺眼。
“红色的崽种就是敌人吗?”他身边的一位驾驶员大喊道,没有等任何人回应,他就冲了上去。迦南未有犹豫,也紧随其后。
“这是洛尔迦南的机体?!”
红色的残影缠绕着殖民环,火光从其所经之处迸射而出。从殖民卫星上脱落下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另一台机体用覆盖般的火力狂轰滥炸,所剩下的只有难以再瞄准的残骸。
“没有证据表明是洛尔迦南的人……但是无论如何得把他们解决了!”
迦南机体背上所有的武装在一眨眼间展开,四只副腕骇人地展开,紧接着一齐射出光芒,高能的亮蓝光束划破漆黑的天空,向着周身冒着火光的怪物刺去。那怪物即刻反应过来,从弹道上消失。迦南再次捕捉到它的身影时,那些子弹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再次瞄准那个身影,但它却又蓦然从那个位置消失了。
他有些惊慌,毕竟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那些是什么怪物?!”
他们所对阵的在殖民环肆虐的敌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善茬。他们无法捕捉到对手的影子,只能看着殖民环被一下下切断,爆炸,然后碎片飞溅。
“该死……”
迦南看向远处的洛尔迦南殖民卫星,突然感到一种憎恶与复仇的欲望。烧焦的尸体从他眼前飘过,四肢尽是被金属片切割的伤口。
……
殖民卫星L1-Beta,殖民环四分之一受到毁灭性破坏,敌人仅为……四架敌方机体。
莱昂纳多·迦南,处在L1-Beta最完好的扇区的瞭望台上,远方地球的景色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的目光呆滞地钉在洛尔迦南殖民卫星的闪光上。
“过两天,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那个大叔站在他的身边,同样望着远方。
“洛尔迦南……”
他不知道这个国家在什么地方。他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界限,厄尔同联合与洛尔迦南,而自己是厄尔同联合的兵卒,能意识到战争还在进行。
但他没有感到过如此无力、绝望。他的自尊心和殖民卫星的那一部分一起被击成了碎片。
他还呆呆地站在窗前。然后转过身,木讷地朝宿舍走去。
“再次披荆斩棘,开拓你的道路,”
宿舍的走廊空无一人,那歌声格外清晰。
“所誓的那日,就是绽放的未来,
那些在扭曲天空里描绘梦想的掌心
让泪湿了脸颊,
你并非孤身一人。”
他朝前走去。顺着歌声的来源,可以看见那个房间门正敞开着,里面的少年坐在木椅上,提着吉他,像那天一样歌唱着。
迦南非常小心地走近门边,然后敲了敲门面。那金发少年即刻停止了歌唱,转过头来,看着他。迦南能更清晰地看见那双碧瞳了,它们着实清澈而透明。
少年似乎并没有因为迦南的突然来访而感到尴尬害羞,他把吉他放在桌上,就起身迎接来访者了。
“你好,”他打起招呼。
“你好。”迦南点了点头。
迦南走近房间,他们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少年没有把门关上。
“请问您找我……”
“真正的战争要来了。”
“什么?”
“那种血流成河,烽火四起的战争就要来了。”
“……”
少年没有回话。
“你不害怕吗?”迦南问。
“……我能怕什么?”
“怕死,怕肢体被炸飞的惨状,怕肚子被剖开肠子流满地却不能死去的痛苦。”
“我也不能跑去哪儿躲起来。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你叫什么?”
“莱昂纳多·嘉尔。”
“我们同名。真巧。”
“是吗?那么我想你一定是迦南中尉。”
“我很荣幸。”
“需要我再为您弹一曲吗?”
“荣幸之至,嘉尔先生。”迦南按下按钮,门关上。他坐回桌边的椅子上。
宿舍的走廊又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