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芳毕业了,周芳芳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幸运的,初中的时候自己的成绩并不好,但是在父亲的安排下读了“委培”,四年过去又拿到了大专文凭,现在又当上了代课老师。相比于吴志刚、吴时杰他们来说,她不用去走那些更加曲折的路。
周芳芳对于父亲的安排始终是敬若神明。周芳芳的父亲叫做周学亮,四十来岁,额头的头发随着岁月的艰苦而消磨得稀拉拉的。五十年代出生的人,注定是新中国最苦命的一代。国家正处在外忧内患之中,过苦日子,特殊历史时期,他们都赶上了。
一个周日的午后,周学亮叫住了正要往外面跑的女儿。
“芳芳,我跟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事啊”
“有个男孩子说想见见你,要不要去见见?”
周芳芳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思想上有点转不弯来。
“男孩子就是叶家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现在南滨打工,做模具师傅。”
周芳芳在家里就听说,现在南滨打工搞模具很挣钱,一个模具师傅工资至少是七八千一个月,对于九九年,一个月就差不多上万的收入,就跟天文数字一样的。当然,以周芳芳收入是不能相比的。一个月工资500元钱,加上点学校补助和教育系统的福利,一个月最多也就是700来元钱。周芳芳又多问了一句。
“他多大啊?”
“29,比你大9岁。”
“哦”
“他很早就出去打工了。男孩子年纪大一点,知道疼老婆,那些年轻人,都知道自己玩,你要是嫁过去,吃亏的是你。”
周芳芳就不说话了,周学亮也不好直接逼她,这事情只能慢慢来。于是回了那边的话,说先缓一缓。周芳芳只是觉得心有所寄,她一直在联系邹新世,但一直不见邹新世给她写信。
邹新世今年考上了外省的二本,暑假前周芳芳跟他还见了面,叫他到了学校后就给自己写信,也把自己学校的地址给了他,可是开学了两个月一直就没有收到她的信,也不知道他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周芳芳想不通时就胡乱东想西想,邹新世有女朋友了?或者说家里也给他介绍了老婆?或者说邹新世的父亲知道了她俩的事情,父母不同意,强迫要分开?
周芳芳想了一大堆,也始终不得法,这些时间几近于有点疯狂的状态,并且把这种情况带到了上课,偶尔也会走神分心。这些感情的事情一古脑的压过来,周芳芳简直是快要崩溃了。
学校里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头子,年纪不是四十多就是五十多,周芳芳一时也找不到倾诉的对象,再说这事情也不好说,回家父母老是找个机会就要做思想工作,说去看一看啦,先看了人怎么样。
于是周芳芳一气之下直接就住在学校里,也不回家去。眼不见,耳不听就心不烦。
吴成龙是龙山塘小学唯一和周芳芳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吴成龙24岁,刚大专毕业。吴成龙是吴家村的人,虽然离得近,但是并不回家,一直住在学校里。吴成龙长得斯斯文文,身高一米七五,放学之后就在学校里打几回篮球。
周芳芳那次问起他的名字来,惊奇的发现,这个吴成龙竟然是自己初三政治老师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吴成龙分配在外省工作,所在的单位要一篇关于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基层小学的调查报告,于是吴成龙就自告奋勇的申请了这个任务,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龙山塘小学。
放学之后,整个学校就只有他们两个驻校。
吴成龙常去去操场上打篮球,不过整个操场上一般只有他一个人,偶尔也有村里的人来打球,但是比较难碰到。今天打完球,全身汗渍渍的,放下球吴成龙就去食堂烧点热水来洗澡,发现周芳芳正在那里提水。
学校里没有热水,需要热水就得自己烧。食堂里有一口很大的锅,装满一锅水得用那种小桶装好几桶。周芳芳正一桶一桶的提水,往锅里倒。
“唉哟,芳芳老师也在烧水啊!,要不帮我也烧一锅吧!”
“你想得美!想要热水,自己来烧,我才不给你烧呢?”
“别这么小气行不行?简真是破坏芳芳老师的形象啊!要不,我给你提水,你烧火。这笔买卖不亏吧!”吴成龙说,“我们这叫做我挑水来你烧火,牛郎从此配织女!”
“我呸,什么狗屁牛郎织女啊!”
学校里的老师还是很融洽的,大家没事就爱开点玩笑。吴成龙发现周芳芳生起气来特别的可爱,特别是那两个小酒窝,一生气,那酒窝就更加明显了。周芳芳知道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年轻人嘛,这很正常。
“好啦,水给你装满了,你就烧火吧!”吴成龙对着周芳芳窃笑,周芳芳脑袋一偏,嘴着发出”哼”的一声,算是接受了这场交易。
农村的学校多的是木材,很多家长把山里一些枯死的老树砍成一块块的柴火送给老师,知道他们也不容易。农村的孩子们都亏有这些守在大山里的老师,才有机会读上书。周芳芳借着柴火的火光,慢慢的陷入了沉思,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一块柴火已燃到了尽头,慢慢的往灶外面引火。
“周老师,你是咱个了!房子都要被你烧了啦!”
周芳芳正在沉思,这一声喊犹如晴天霹雳,惊得她从小板凳子上跳了起来,一看吴成龙正站在门口朝她大叫。
“你个死人,你想吓死人啊”
“你想烧房子啊”赵成说。
这时周芳芳一看旁边,那火已然燃进柴垛,冒出来了阵阵火焰,嗤嗤的浓烟正起。周芳芳一看急了,顺手揭起锅盖,抄起旁边的一个勺子就往锅里舀水,这水已烧到快要沸腾,周芳芳情紧急之下,没有注意,手碰到了烧得滚烫的水里,手里只觉得一阵疼痛,一把丢掉水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痛死我了。”
吴成龙已走了进来,看到周芳芳丢了水勺,连忙把周芳芳往旁边轻轻一推,说:“你到一边去。”吴成龙拿起水勺,舀起锅里的一瓢热水,往柴坑里泼去。好在这火刚起,火头不大,一瓢水下去就被灭了一小半,吴成龙再是几瓢水下去,就只有周边还有点零碎的火星了,只是整个食堂变成湿漉漉的一片。
吴成龙知道已无大碍,于是回头去看周芳芳,只见周芳芳握着手呆呆的站在那里。
“怎么样?烫伤了没有?”
周芳芳摇了摇头。这时吴成龙拔腿就往外跑,一会儿拿着一盒牙膏冲了起来,抓着周芳芳的手说:“来来,快擦点牙膏,要不会过一会儿会很痛的。”
周芳芳突然见吴成龙抓住自己的手,本能的往回抽。吴成龙说:“别动,开水烫伤得马上擦点牙膏,要不然等这个火气一下来,会让人痛得受不了的。”
吴成龙把牙膏挤出来,给她那只被开水烫到的手满满的擦了一圈,一只细嫩肤白手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周芳芳突然觉得吴成龙的那双手好有温暖感。
“你现在把手放在冷水中凉一下,去一下这种火气。”吴成龙说道,一边示意周芳芳把手臂放进那只水桶里。周芳芳顺从的把手臂放在水桶里,手臂上的那种灼热感,瞬间变成一片清凉。
这时吴成龙已然在收拾柴坑,周芳芳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萌发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这个吴成龙挺好的。
吴成龙看着蹲在水桶旁的周芳芳,自言自语道:“唉,看来我只得自己烧水了”。周芳芳扑哧一笑,“谁让你爱占小便宜来着,就是不给你占。“
自从这次食堂失火事件后,两个年轻人的心似乎亲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