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南集汇合地点已经暴露,此时回南集无异于自投罗网。
而密林也不能再待,如此冲天火光和元气波动,军道司和修道司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万一这来人当中仍有不轨之人…
想念及此,禅空带着小花由冰湖向南,绕过密林向南集东南方向的十八里铺前进。
十八里铺是岭北行省设置用于联络雪原与岭南山城的重要驿站,因为这驿站距山城十八里,而距南集也是十八里,因此得名。
由于他们是绕密林向南直行,因而只行进一夜便赶到驿馆。
此时天蒙蒙亮,太阳在东方烧起一个巨大的红洞。
辰巳交接之际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小花虽穿了短袄,但仍被冻得发抖。
他们的行李包袱都扔在了冰湖畔,然后随着一把火全数烧成了灰烬。
如今王朔也只能盖着和尚的僧袍趴在玉龙身上取暖。
一路上小花向禅空讲述了从南集遇刺,到王朔仗义相救,再到密林王朔强收焚天火,最后到湖畔与刘云鹤大战的经历,话语间尽是柔情。
“他救了我三次,我救了他两次,加上这次,算扯平了。”
小花掰着手指算着。
王朔已昏迷一夜,禅空大师虽用佛气止住了伤口出血,但王朔元气流失过多,丹田气海一片枯竭,身体为保住性命进入一种冬眠一样的休眠状态,让王朔不浪费任何元力,全力修复身体经络。
大和尚在头前牵马,虽只穿着单薄的僧衣,胡须上也沾满了风雪冰花,但和尚仍健步如飞,丝毫不受寒气影响。
不一会,驿馆红旗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禅空大师敲开驿馆大门,并取出文牒相示,原本睡眼朦胧的馆差接过文牒后瞬间清醒过来,毕恭毕敬的将和尚一行人接入驿馆歇息。
禅空将王朔放在客房床上,看小花整夜没睡便招呼她先去睡,可小花却坚持陪在王朔身边。
端了热水给王朔擦了脸,竟倒在王朔床边呼呼睡去。
禅空无奈,将她送至隔壁客房安歇后,才又来到王朔房内。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满是欣赏:年纪轻轻便拥有足以击败明教宗室天才刘云鹤的实力,甚至逼得其不惜自爆;与公主萍水相逢却仗义相救三番五次赴汤蹈火,几度险丧性命。
无论人品还是天赋都可谓当今世上修行者中的佼佼者。
可他心中却也满是担忧:这少年所用功法虽与神术大相径庭,但他探查了王朔的经脉,其元气流动运转规律却隐隐与光明神术相合,但却是逆向运转。
当世之中,修行法门万千,但也不过剑修、武修、法修和明宗秘术四类,其中明宗秘术最为特殊,被尊为神术,乃两百年前大上天师刘仲良所亲传。
传说两百年前七魔主乱世,天师上承天意得化天神之力,于五岳诛杀邪魔。
随后天师创立明宗守卫大明,并传下子嗣位其子嗣,皆继承神术之能。
为保神术威能之完全,明宗宗室嫡传定下门规,非本族姓氏者禁止通婚,因此天下非刘姓宗室之人不能使神术。
莫非那个老家伙没死?
不可能不可能。
传闻现任明宗光明院院长刘治也于二十年前在无极峰七星岩将其亲手诛杀。
“阿弥陀佛,贫僧身为出家人却有此妄语,当真是犯了戒了,禅心不定啊。”
和尚双手合十:
“不过事关明国根基命脉,还是要告知陛下和公主才是。”
禅空大师望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你若真是预言之中的那个人,那天下可就要再次大乱了。”
王朔又做梦了。
他最近很容易做梦。
雪谷村的河水常年不冻,因底下黑石嶙峋映的水也发黑,因此这河水也叫黑河。
王朔赤脚踩过溪水,外面虽然雪花纷飞但他并不感觉冷。
他赤脚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一个的小脚印,竟是孩童的脚印。
“朔儿。”
一道呼唤从溪边一栋房子里传来。
这是义父的声音!
王朔很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哦,来了。”
一个稚童的声音想起,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平常,好像每日都这样一般。
王朔这时才发觉这是他幼时的记忆。
义父不喜外出,每当要教课之时便把在外玩耍的自己唤回。
王朔用稚嫩的小手打开房门,义父穿着宽大青袍坐在棋盘边,肤色黝黑,表情严肃认真,不怒自威。
王朔看着义父,一股思念涌上心头,他想趴在义父怀里大哭一场,仔细诉说这一日来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又有多少次身受重伤。
他的伤口很痛,很想哭。
“我坐好了”。
王朔搬了一个小凳规矩的坐在义父身边,双手安分的放在膝盖上。
“道冲,用之不盈。致虚极,守静笃。知其雄,守其雌。道常无名,犹川谷与江海。”
王朔抬着懵懂的小脸,看着发须灰白的义父,义父则一面读着晦涩的经书,一面从背后的箩筐里拣一块干果,塞到他的嘴里。
“大道汜,其可左右。道无为,而无不为。故道以其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
小王朔一边吧唧的嚼着干果,一面听着声声真言,是太上圣君所传《天衍道经》。
他感受着内中真意,不知不觉间竟缓缓睡去。
等他睁眼,便看到一个光头壮汉站在身旁,他心中一惊,随即唤来墨染!
王朔调动元力剑指那光头脖颈,谁知那光头竟笑盈盈的看着他,身上毫无杀气,竟隐隐有佛气环绕,一脸慈悲。
王朔诧异,随即收剑。
“为何不刺?”
大和尚笑意不减,看着王朔的动作收回,便问道。
王朔盘膝而坐,墨染横放腿上,看着那和尚道:
“一,我见大师身上隐隐有佛气,必是出家之人。”
“哦?出家人就一定是好人?”
“二,大师比我强,但并未杀我,所以大师就算不是好人,也绝不是坏人。”
“哈哈哈!说的不错!”
禅空越发欣喜,他对眼前少年是越来越满意了。
王朔问道:
“大师法号可是禅空?”
禅空找了个竹凳坐下:
“正是老衲法号。”
看着眼前的和尚不过四十上下,却自称老衲,王朔不禁有些想笑:
“既然大师在此,那么小花姐…咳!公主殿下可安好?”
然后隔壁客房传来阵阵呼噜声。
“看来睡得是挺安好的。”
禅空大师扶了扶额头:
“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