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艰难的睁开眼。
他只觉胸口压抑难当,运气都有些阻塞,只好缓缓坐起身。
刚坐起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胖脸映入眼帘。
“呵呵呵,王少爷怎么也来这山城大狱了?”
正是胖老虎。
如果不是隔着栅栏,恐怕他的拳头已经在胖老虎脸上了。
“胖当家的,你的话还是那么的多。”
听完这话,胖老虎立马收起了嘴脸,不停的用汗巾擦着脸。
王朔环顾四周,的确是牢狱模样。微微起身,靠在旁边的一块草席上歇息。
胖老虎把身子凑到王朔牢房旁,肥大的赘肉几乎要挤过栅栏:
“我说王少爷,您是怎么得罪那位神捕大人的?”
王朔眯着眼,眉毛轻挑:
“神捕?什么神捕?”
“就是那位名震关东的白衣神捕啊!”
胖老虎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王朔,仿佛不认得那位神捕,就在绿林道上白混了一般。
“白衣神捕凌十方,山城凌家当代家主,也是山城衙司巡捕房捕头,一口十雪宝刀,不知斩了多少穷凶极恶之辈!”
听着胖老虎如数家珍,王朔眼前又浮现出那柄白刀:
“不认识,我只知道,他的刀很快。”
听闻这话,胖老虎却又是脸色一变,不确定的询问:
“我说王少爷,莫非…您和他交过手了?”
王朔白了他一眼:
“不交手我是怎么进来的?”
胖老虎的眼神顿时充满了钦佩之感:
“王少爷…不!王大爷!您果然修为不凡!就我知道的,在这绿林到上,能从十雪刀下活下来的,绝对不超过这个数!”
胖老虎伸出他那肥大粗短的右手在空中比划。
王朔笑了一下,说道:
“那胖当家的身手也是不凡,这不也活着么。”
胖老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这不在馆驿被您给麻翻了么,我哪有这个本事,能见到那位的十雪刀。”
听到这,王朔终于有了精神。
“哦?胖当家的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比您早了十来日。”
“十天…”
王朔琢磨着,那神捕应当是调查南集馆差失踪之事,没想到才十天就能追上自己,果然有点本事。
“但是神捕大人啊,您抓错了啊。”
凌十方正在退思堂向山城知府述职。
“回大人,嫌犯已经落网。”
“嗯。”
知府吹了吹手上的热茶,向凌十方问道:
“可有误抓?”
“根据此前胖老虎的供述,南集馆驿的少年就是此人。”
知府抿了一口香茶,轻放桌上,掏出帕子擦了擦胡须:
“之前我让你查的雪谷村灭门案如何了?”
凌十方拱手答到:
“根据属下追查,雪谷村幸存之人,应当就是此人。”
知府听闻,手上的动作一滞,而后又恢复平静。
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说道:
“雪谷村惨案关系重大,此人是头等嫌犯,定要好生盘问。”
“是。”
“退下吧。”
“属下告退。”
知府见凌十方退下,左右无人,急忙起身向内堂走去。
凌十方退出退思堂,却不住思索。
他凌家三代都身居捕头一职,职业素养告诉他要服从命令不问缘由,但这次却仍让他感到疑惑。
“岭北雪谷村与山城千里之遥,知府却为何如此感兴趣?况且此案发生不过二十日,知府又是如何得知消息?”
问题实在太多,他从南集一路追查,越是深入,越是迷惑。不自觉便走到了山城狱。
狱头陆谦正带兵巡查,见凌十方来到赶忙出迎:
“属下见过领捕头。”
“不比多礼。”
凌十方示意陆谦免礼,便要他提犯人审讯。
“捕头可是要审那王朔?”
“不,先审胖老虎。”
狱门打开,两名狱卒提溜起胖老虎,胖老虎顿生恐惧:
“哎哎哎二位兵爷!我…我知道的都招了!您…哎呦您轻点!”
架上镣铐,便被带到了审讯室。
一旁的王朔只是闭着眼睡觉。
审讯室内,四周的石壁令本就寒冷的天气更加冻人。
凌十方坐在椅子上,从桌上拿起一个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热气蒸到空中便成了雾。
陆谦很有眼色的从旁边火炉上提起水壶,又将茶壶满上。
胖老虎坐在凳上,虽然冰凉,却仍然不停冒汗,只是手被镣铐锁上,不能擦拭,只能任由汗液滴落在牢服上。
“神捕大人,我…我上次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您…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凌十方看着他,手里摩挲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敢骗我。”
胖老虎一怔,不敢答话。
凌十方继续开口问道:
“根据之前的口供,你说是看到了一队人马离开驿馆,然后趁机想在驿馆捞好处。”
凌十方停下手上的动作:
“但是胖老虎你在道上混了这么久,怎么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
胖老虎面如冰霜,豆大的汗珠也被冻结了似的,不敢落下。
“你说对方骑的是蒙古军马,是军上的人。那你既然知道是军方的人,却仍然敢进驿馆。”
胖老虎咽了口唾沫,手上的汗巾掉在地上。
“军队行军,必设暗哨斥候。你混了这么久会不知道?可你却冒着被官军发现的风险,不仅进了驿馆,还扮成馆差打劫来路客商。”
胖老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如此种种,让我得出一个结论。”
凌十方又继续摩挲着茶杯,发出悠悠空响,回荡在石牢中。
“你看到了一个秘密,而且是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
胖老虎膝盖一软,从凳子上滑下,跪在地上。
“所以你才敢肯定,馆驿没有活人,周围更不可能有暗哨斥候。”
胖老虎终于出声,跪在地上嘴中嚅嗫:
“我…我说…”
没等他说完,凌十方站起,手中拿着一方白绢:
“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经查到了,是这个,对不对?”
白绢展开,一轮三足金乌显现。
胖老虎瞪大双眼,流露出潜藏在记忆中的恐惧回忆。
凌十方收起白绢,又揣回袖中,看着如死猪一样的胖老虎,开口道:
“看来胖当家的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还多。”
他又坐下,再次摩挲起茶杯:
“说吧,你知道的秘密。”
石牢审问室内再次传出清远的回响,伴着刺骨寒意,飘荡在整个牢房内。
这之后,王朔再不见胖当家的。
约摸一个时辰,他的牢门也被打开。
披上枷锁,坐在审讯室内,在阴冷潮湿的环境中再见“故人”,绝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
至少对王朔并不享受。
凌十方却笑盈盈的。
他伸手将茶杯中的茶倒掉,一旁的陆谦识趣的拿起茶壶,将冷水换掉,又沏了一壶新茶。
凌十方倒上新茶,热气又升腾起来。
“刺杀禁卫军官,这可是死罪。”
王朔叹了口气,无奈的解释道:
“神捕大人,是赵尉长想杀我,我是出于自卫。”
凌十方笑的更开心了:
“哦?一个堂堂禁卫军尉长,领都尉职,朝廷四品大员,怎么想杀你个岭北小子?”
听到岭北二字,王朔不由得一怔,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了更令他震惊的话:
凌十方摩挲着茶杯,说道:
“说吧,从雪谷村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