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历1018年元月初二,丑时。
知府带兵来到密林。
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太过紧张,竟被汗浸湿了官府,仿佛能拧出汪洋。
凌十方拱手道:
“参见大人。”
知府摆摆手:
“免…免礼!”
随后向前查探。
王朔的尸身躺在地上盖着块白布,仵作在旁已验明尸身。
“怎样了?”
仵作点点头:
“回大人,案犯已毙命,伤口乃利器所致。”
利器自是十雪刀。
知府庆幸,这凌十方果然修为惊人,出手便要了这王朔的命。
“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便挺直了腰板,训斥道: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让死囚犯越狱!要不是陆…凌捕头得力,让凶犯跑了还得了!”
说罢便疑惑,陆谦竟不见了。
“陆牢头哪去了?”
手下人面面相觑,一个狱卒出来说道:
“回大人,自牢头在营中领命巡查后,便再没见过!”
知府心中揣测,莫非是他去通禀了?
自赵云飞死后,他便只剩陆谦一人与烈阳教通信。如今他不在,这即便杀了王朔,又如何让那位知晓呢?
不过眼下既然王朔已死,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于是便下令:
“回营!”
王朔的尸身被带走,送到了停尸房暂存。只等案卷一结,便落个“重犯被毙”的名头入殓了。
凌十方一路不言语,回到凌府,不知是太累还是怎么,倒头便睡。
知府虽差人四处去寻陆谦,却是到处都寻不见。
但他也不担心,寻思着可能是连夜出城去禀报那位邀功去了。
“哼,碌碌小人!”
嘴里咕囔了一句,见已经过了丑时,便脱了衣衫回寝室睡觉了。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一阵狂风吹开窗户,知府被寒风惊醒,忙去关窗。
朦胧间,他看到雨中一个黑影走来。
他仔细看看,好似是陆谦的模样。
他便有些生气:
“我说陆谦啊,你这半夜不睡觉,来我府上也不通禀,怎么,是来庆功啊!”
陆谦却不言语,只是直愣愣的向他房门走近。
知府有些生气了,正要发作,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原地颤抖。
陆谦的脸渐渐下沉,仿佛脖子撑不住脑袋的重量,终于沉过了胸口,被捧在手上。
而原本是陆谦头颅的位置,却赫然露出王朔的面容!
竟是王朔捧着陆谦的头颅!
知府受到惊吓,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一边指着王朔一边后退:
“王…王朔!你…你没死!”
王朔愣了愣,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胸口硕大的刀口开始流血。
王朔抬头,傻傻的说道:
“我,没死?”
而后七窍流血。
一道炸雷闪过,照的王朔脸色青白,可怖至极!
知府见此情形顿时被吓到失神,慌张的向身后爬去。刚勉强站起来,却腿上发软,又噗通倒地,只得勉强爬行。
“来人啊!啊!来人!救!救命!啊!”
一边爬行,一边语无伦次的喊着。
下人听闻,连忙冲进老爷寝室,却只看见穿着亵衣的知府大人在地上狼狈的爬着。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听闻下人赶来,知府忙回头求救:
“快!快!王!王!”
他回头指着窗口,下人顺着方向望去,只看见满园风雨。
“老爷,怎么了?”
知府也望着空着的园子起疑,忙爬起趴到窗前张望,确实空无一人。
他擦擦冷汗,安慰自己,想必是自己紧张过度了吧。
于是他舒了一口气,又回床歇息。
“没事没事。你便下去吧。”
他对下人吩咐到。
但下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
“嘿,你这奴才,让你下去你没听…”
知府回过头,却哪里有什么下人,只有王朔捧着陆谦的人头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下…去?”
王朔疑惑的说道,然后低头看向地面,刀口像受到压迫一般,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液,堆积在地面,像琥珀般凝固。
看到这一幕,原本已经松弛的神经再一次被狠狠的绷紧,知府再次瘫软在地,嘴巴大张着,却说不出话,只能从嗓子里呜咽出声。
王朔抬起头,轻声说道:
“为何…陷害…我。”
知府想张口辩解些什么,他想说是赵云飞想杀他,是陆谦算计他,他只是从犯。
但他说不出声,死亡的惊吓令他失魂落魄。
这时,王朔开口了:
“但仍有人,能替我,沉冤昭雪。”
说罢,手上一松,陆谦的人头便咕噜滚到知府面前。
知府望着死不瞑目的陆谦,仿佛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未来,一道闪电劈过,像是击断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知府昏死过去。
是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一阵狂风吹开窗户,知府被寒风惊醒。
猛的睁眼,他看向窗外,只有倾盆大雨,不见人影。
地上没有血迹,更没有陆谦的人头。
他喘着粗气,擦着额头的冷汗。
“原来是梦啊。”
他起身走到床边的茶桌上,倒了口凉茶饮下。
当日他下令让凌十方追查雪谷村案子,他虽有疑惑却尽心尽力。
但王朔越狱,他下令诛杀,凌十方却反倒有了疑心。
他突然想到,陆谦曾告知他,在凌十方审王朔之前,先审的胖老虎,而后便也押进了死囚牢内。
“胖老虎身上有烈阳教的秘密!”
陆谦如此告诉他。
等他追问是什么秘密的时候,陆谦却不肯告知,只说这秘密与你我项上人头有关!
“若真是让他供出了什么秘密,自己这知府也就到头了!不行!”
他赶忙起身穿衣。
“绝对不行!”
如今陆谦不在,赵云飞死亡,他竟没有能调动的手下!
“官兵不能用,下人不顶用!”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他如是想到。
只要这个胖老虎有吐出秘密的一丝可能,便绝对不能留!
换好衣服,他冒着大雨,急匆匆赶到山城狱的死囚牢。
“真是怪事!正月里打雷下雨!”
去死牢之前,他特意去了停尸房。
在看到王朔的遗体安然躺在床上之后,他终于放心去了死牢。
代班牢头见知府来到,赶忙行礼。
“大人,您这便衣出行,可是有何要事?”
知府摆摆手,说道:
“呃,本府心系命案,特地来提审那个,啊,胖老虎!”
“胖老虎?”
牢头讶异:
“这江洋大盗,和这命案有什么关联?”
知府瞪了他一眼:
“少废话!本府办案,还要你多嘴!”
“是!是!”
那牢头便不敢多嘴,只是将知府引到胖老虎的囚牢。
示意打开牢门,便吩咐手下离开。
进入牢内,胖老虎硕大的身形占着草席,还多出一大块,侧着身子,好像在酣睡。
他偷偷伸出钢刀,悄然向胖老虎走去。
“休怪本府无情!”
而后一刀刺入后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