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若风收到胡蓓蓓的第一封信的时候,他不敢相信,家里除了小惜没人给他来信,和母亲、大姐都是通电话。大哥和弟弟也不会写信给他。当连长把信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他很陌生,打开信,看着里面的文字,申若风的心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重重的一下。他第一次收到一个女孩子的信,而且是那个他无法忘记的女孩。她问他记不记得她,他当然记得,那个美丽的女孩,她问他好不好,他不好,他心里的寂寞越来越重了,她问他会不会回信给她,他想回,真的想,但是他似乎不能回,也不敢回。他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锁进了抽屉里。他闭上眼,什么也不看。
第二封信,他无法拒绝,他看了,一样的字,他看着她告诉她自己的每一天,似乎觉得自己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哭,这样的信真好,驱赶了他的孤独,带给他绝无仅有的陪伴。他看了好几遍,念了好几遍,可是,他还是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锁进了抽屉里。他躺下睡去,什么也不想。
第三封信,他还是看了,字里行间都是思念,都是温情,都是他想也不敢想的话语。他害怕了,害怕这样的表达,他要怎么办?他不敢,他要回信吗?申若风拿起了笔,他写了“胡蓓蓓同学,你好!来信收到,感谢你!训练的任务非常忙,我一切都好。也希望你学习和生活一切顺利。我很快就要结婚了,请你多多保重。”简短、明了、拒绝,这是申若风想做的。本不应该回的,直接让她冷却放弃就好,可是他还是没有忍住,他还是回了,可是,他不能说别的,除了拒绝。胡蓓蓓是他见过最好的女生,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军人,他有很多责任和义务,他有一大家子要照顾,他还有一个跟着他的罗楠要管。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去想胡蓓蓓了。她很好,真的,她值得一个更加优秀、更加好的人去陪伴一生。不是他,他是个孤独的灵魂,他没有资格去连累她、拖累她。就让自己这样吧,在黑暗的孤独里自己体味生活。他可以为了母亲而活,他可以为了大哥而活,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活,这是他唯一想要偿还的。是啊,他是要偿还的,偿还母亲,偿还大哥,偿还姐姐、弟弟、妹妹。他还要偿还罗楠。罗楠,这个从小跟着他的姑娘,她已经来了,要和他结婚,家里都觉得好,那就结婚吧。申若风看着自己写的寥寥数语,他其实在心里说:“胡蓓蓓,你要好好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不要哭泣,不要难过,要幸福,要快乐。你值得一切美好的人事物,我是一个不值得的人,让我在孤独里祝福你。”
申若风寄出了唯一一封回信,他看着邮筒,好无奈啊!他叹了一口气,孤独地转身,慢慢地走着,走着。
战友们知道申若风经常收到来信,一直以为是女朋友的情书,老班长开玩笑说:“申若风同志,你的女朋友真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天天给你写信,你说,人家是不是等不及了,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战友们起哄,申若风看着这些一起摸爬滚打的兄弟微微一笑说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们,是啊,我们还在商量,有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一阵鼓掌,大家都替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兄弟开心,各种祝福,各种起哄,申若风默默看着,没有多说话。
胡蓓蓓看着书桌上放着的信,一时不敢动,室友说是宿管阿姨送来的。胡蓓蓓看着陌生的字迹,部队专用的白色信封,她的心里紧张万分。她轻轻拿起信,他的字真好看,刚劲端正,笔锋有力。胡蓓蓓看了好几遍,她慢慢打开信,似乎在打开一件稀世珍宝,她看着上面的字,似乎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有些发烫,有些湿润,一滴落下打湿了信纸,胡蓓蓓害怕地赶紧擦干,她又笑了,落泪了也笑了。她放下信,取出自己的信纸和笔,打开台灯,写了起来:“申教官,你好!真没想到你能给我回信。我真是太高兴了,谢谢你能给我回信。对了,恭喜你要结婚了。她真是个幸运儿,记得请我吃喜糖。我知道你非常忙,没有时间陪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聊天。你不用回信给我的,真的,没关系的。但是,我还是想继续写信给你,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其实,很多时候有些话只想告诉你。对不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用写信的方式比较可以畅所欲言。如果你觉得很烦,可以告诉我,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我保证。申教官,我是很想和你成为朋友的,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对你说‘我们聊一聊吧。’我可以听你说任何你想说的。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想说的。你的眼睛很深,似乎很孤独,我能感觉到,每次你转身,你的背影也是孤独。我总觉得你很寂寞,很孤独。我只是想陪你说说话。在你孤独的时候,你可以说一说的。对不起,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请你原谅。你当然有很多人陪伴,特别是你的爱人。我只是,我只是想说,用写信的方式比较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压力。最后,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很开心。我祝你天天开心,永远幸福。记得,我一直都在这里听你想说的所有事情。”申若风看着这封信,他被深深地打动了,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心声,有一个人感受到他的寂寞孤独,有一个人理解他、了解他、看透他。这个人就是胡蓓蓓。他感动了,他被打动了,他高兴。他拿起笔,写道:“胡蓓蓓同学,你好!感谢你的来信,也感谢你的祝福。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写信给我,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没有给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写过信,我可能不太会写,也可能没有时间,但是,只要我有空,我会尽量给你回信。祝好好学习!”胡蓓蓓看着信,笑了,这是从心底发出的笑声,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了,写信,他愿意写信,虽然我们只能也必须是朋友,但是,这就足够了,陪着你以朋友的身份。
胡蓓蓓为了朋友二字眼里闪着光,心里是满足的;申若风为了朋友二字眼里闪着光,心里也是满足的。朋友,我们是朋友了。